若 水

从我记事起，母亲就是个火爆脾气，每天检查我的作业，不是嫌我作业本用得浪费，就是说我没好好写字，脑袋总是免不了被敲打几下。有一次，我偷改了班上同姓同名同学的试卷，拿回家应付母亲，没曾想被母亲识破。她抡起鸡毛掸子就朝我身上打去，至今回忆起来还是不寒而栗！

我害怕母亲，但又按捺不住翻墙偷果、爬树掏鸟、下河摸鱼的强烈欲望，经常因顽皮而被人家告到家里。母亲从来不听我的辩解，每次都把我“专政”于棍棒之下，以致许多次都是屈打成招。

我渐渐地长大了，有一天放学回到家，发现院门锁着，就跑到胡同口玩耍，顺便等着母亲。正玩着，望到一群妇女远远走来，衣衫破旧褴褛。我一眼就看见了母亲，她穿了一身洗得已经发白的布衣、布裤，上面缀满大大小小的补丁。就在那一刻，我的心被震撼了。我感受到了母亲辛苦的劳作，贫穷的寒碜，她在咬着牙支撑着我们这个家。我在心里默默发誓，长大后，一定不再让母亲穿有补丁的衣裳。

后来，我们兄弟几个相继参加了工作，母亲也早已不穿带有补丁的衣服。平日里，我们经常为母亲购买各种面料、款式的服装，把她装扮得整整齐齐。

前不久，我陪母亲逛超市，想为她买身春装。在横穿马路过行人道时，如潮的人流冲散了我们母子。这个小城市我们都非常熟悉，所以我并不惊慌。我先穿过马路，站在路边回头等母亲。像儿时一样，我一眼就望见人流中的母亲，所不同的是这回是母亲随风飘舞的白发锁定了我的目光。她站在马路中间，目光慌乱无助，脚步迟缓惶恐。穿梭的人群不时地碰挤着她，使她局促得有些站立不稳，不得不用双手护卫着自己。我的心像被电击了似的颤抖。我迈开大步不顾一切地拨开人群冲向母亲，一把抓住她乏力失措的手。我感到她的手好冷，冰冰的……

母亲的手在我的手里好长时间才恢复温热，却又显得瘦弱、无力，没有以前丰腴的力量，粗糙生硬像一块风干的凤尾鱼。

我的眼圈红了，母亲需要的不仅仅是漂亮的服装。

我凑到母亲的耳边说：妈，我们去公园看看吧。母亲说：不去，走不动了。我说：没关系，妈，我牵着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