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军霞

七月的夏天，女人们争相展示的裙装，成了街头摇曳的风景。

她却是个例外，不管天气多么炎热，从来不穿裙子，衣服的颜色也总是非黑即白。

自从五年前，丈夫突然病故，她早已紧紧关闭了自己的心扉。她每天早早来到会计室，机械地面对那堆枯燥的数字，对谁都不苟言笑。

那个周末，她洗了大堆的衣服，刚要休息一下，老总来电话，用十万火急的语气说，需要一份数据资料，让她立刻去公司。急匆匆间，她没来得及多想，赶快下楼打了辆出租车。

那个新来的大学生，也就是她的助手，已经抢先一步来了，正在电脑前忙碌着。看到她，他愣了一下，笑着说：“姐，你穿裙子真漂亮！”

她这才发现，由于太匆忙，居然忘了换衣服，身上这条裙子，还是恋爱时买的，自从丈夫故去，她也只在换洗衣服时，偶然在家里穿一穿。

因为这一句赞美，那天的她，忽然多了几分心神不定，本来很快就可以搞定的资料，居然反复折腾了一个下午。

终于将资料传给了老总，她松了一口气。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已经是万家灯火，慢慢整理办公桌，内心小小挣扎了一下，终于还是轻声和他道别，转身离开。

此后，日子还是像从前一样，她和他各自占据办公室的一端，每天默默对着电脑，但她的心情却有了微妙的变化。不但在办公桌上养了一盆绿萝，一个月中总有那么几天，她也会穿裙子来上班了。也有那么一两次，她甚至和他谈起电视剧里的某个情节，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笑容。

不知是谁，最开始注意到她的变化。流言，开始在人际关系错综复杂的办公楼里蔓延。她偶然也有风闻，却安之若素：在她心中，他不过还是个孩子呀。

星期五的下午，办公室的空调，无缘无故罢了工，屋内热如蒸笼。他站在窗前发了半天呆，忽然下了决心似的，转身面对她，吞吞吐吐地说：“姐，我已经向公司提出申请，要调到别的科室去。下周，我就不来会计室上班了……”

她惊讶地张大嘴巴，却硬生生将大大的问号吞了下去，接过他递来的钥匙，故作微笑地说：“好呀，祝你有更好的发展。”

他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转身离开。

她独自哭了好一阵子。然后洗洗脸，从容地离开办公楼。

从此，她又将裙子压在箱底，再也没有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