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的老寇

陈鲁民

云峰长我4岁，但比我长得年轻得多。大约是20年前，我头一回见他，叫他一声寇老师，他谦和地说，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叫老师实在不敢当，就叫老寇得了，从此，我就一直叫他老寇。其实，我知道文联的许多老人或与他年纪相仿的人都叫他“小寇”，直到他仙逝。

有一回去看他，因为我的几篇杂文被《小小说选刊》当成小小说发了，老寇就约我去谈谈。那天谈的具体内容我都记不得了，大概是谈小小说与杂文的关系，只记得一件事。我看他办公室里有一副象棋，就不知深浅地约他杀两盘。因为我平时也爱下棋，在单位里赢多输少，就觉得自己还有两下子，便有些不知天高地厚。棋局一开，我立刻感到形势不妙，几乎是步步受制，处处被动。在老寇不露声色的攻势面前，我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功，不到十分钟工夫，我便缴械投降。

大概是看透了我的实力，第二盘老寇就有些让我。虽然我还是全面落于下风，但毕竟有了喘息之机，还发动了几次虚张声势的攻击，都被老寇轻松化解，纠缠了一阵子，我终于大势已去。输棋后，才发现人家老寇有一个车压根就没动窝，我这才知道老寇的厉害，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很客气地问我：再来一盘？我赶忙表示：不下了，不是一个档次，差距太大。这是我和老寇下过的唯一一次棋，以后再没敢招惹他。他倒是主动邀请过我，但我领教过他的厉害，就不敢再现丑了。

后来，相互熟悉了，方才知道老寇的棋艺具有专业水准，是下过大功夫的，常参加各种比赛，且每每都有斩获。老寇爱好广泛，但其一生至爱，一是小小说，二是象棋。就在2013年的郑州象棋比赛中，老寇还所向披靡，锐不可当，虽然他已被列入老年组。听说，他去世后火化时，身边陪伴的就有一本小小说、一副象棋，可谓深得老寇之心，让他在极乐世界里也不寂寞。

老寇的多才多艺，在郑州文人圈里是有名的。直到快60岁了，我还看见他在文联大楼后面的篮球场纵横驰骋，那身手之敏捷，就像小伙子一样。还有一年，文联春节团拜时，老寇又露了一绝，表演萨克斯独奏，我记得那天他演奏的是名曲《回家》，呜呜咽咽，缠绵悱恻，激起大家一片热烈掌声。我对邻座的赵富海先生感慨说：真不知老寇还有这一手，这就是所谓风流才子。

因为都挂名郑州市作协副主席一职，这些年每年我都要和老寇一起吃几回饭，每次见他，都是满面红光，兴致勃勃。有些头一回与他见面的年轻朋友，听说他已退休好几年了，外孙已上学了，都露出疑惑的眼光。确实，他的谈笑风生，他的步履矫健，他的思路敏捷，他的兴趣广泛，都很难让他与一个退休老人挂钩。

老寇富有才华，却从不恃才傲物，总是很谦恭的对人；老寇口才很好，能说会道，但口下留德，从不发人隐私，在他脸上永远是阳光灿烂；老寇爱好很多，且玩啥像啥，但人家却没有玩物丧志，而是业务精通，术有专攻，他的《寇子评点》一直为人津津乐道，不知点燃了多少文学青年心中的文学之烛。

老寇是个快乐的人，与他在一起，也每每感染他的快乐情绪。以老寇64岁的年龄，他的去世肯定是“英年早逝”，令人唏嘘不已。但转念一想，天堂里同样也需要快乐，莫非老寇就是为他们带去欢乐的？愿云峰兄天堂快乐，在那里也能棋逢对手，谈文论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