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连硕

湖畔，栽了一棵又一棵海棠。

我家窗前也生长着一棵。每当仲春芳菲时节，我总被满树嫣嫣妍妍的海棠吸引、诱惑、征服。

正在窗前海棠满树蓓蕾初现时，我和老伴去了江南旅游。南行路上，由于天气比北方煦暖，时见铁路旁的庄稼院，有灼灼欲燃的海棠花在渐次开放，阳光照耀下，如同焰火灼灼熠熠闪烁。我与妻说，你注意了吗，咱家房前的那棵海棠也孕了点点如红豆粒般的小苞。老伴说，早看到了，像红宝石。我说，待我们一周后返回时，就有好看处了。老伴说，北方冷，恐不会开的。

在享受夜上海的缤纷璀璨的景致时，我们俩还不时联想起遥远北方那棵棵海棠树镶嵌的粒粒红宝石呢。

在一个气候回暖的下午，我们疲惫地回到了湖畔小区，还没到家，就见湖畔一家家门前的海棠树，红红艳艳地似绽似含地耀眼地拂曳着。不由得眼前一亮，特意在自家的海棠树前伫望良久，大部分的苞虽然还没有绽放，但已经是鼓鼓胀胀，蕴含着勃勃生机，欢欢活力，露出了妍妍笑靥，吐露了灼灼心花。

春雨淅沥的早晨，我同往常一样，急匆匆夺门而出，欲往湖畔沐浴观赏雨景。不经意间，似乎有一种神奇的诱人的淡淡清馨，迎面拂来，令我下意识地停了脚步。

果真如拙之所料，好像春风催唤，好像春雨润醒，海棠不约而同地就绽放了，就火热的、潇洒的、无所遮拦、无所娇羞的绽放了。

除了在门前，还经常在湖畔散步过程中，在随处可见的迤逦排列间隔不等的海棠树前，观赏，沉思，联想。尤其雨中，我更神经兮兮地连伞也不打地与之共享受甘霖的沐浴。淅淅沥沥细雨中，那鲜红的花儿，更显得晶莹剔透，楚楚姗姗。

老伴生日那天，我坐卧沙发，斜仄着脸，向外看。丽日轻风中，先是发现在还没有绿叶的石榴树上，齐聚着密密麻麻的麻雀，这很令我惊喜，便唤正在收拾家务的老伴：“你快看，平日里只有黄昏才有几只雀儿落在小院的石榴树上，今儿个却在上午来了这么多，个个都向你鞠躬点头吱吱吱喳喳喳地道贺生日快乐呢。”她便既快捷又小心地往窗前亦步亦趋，轻声而欣喜地计数。一只，两只，三只……数不胜数。我依旧在一边饮茶，一边谛视着雀儿们的动静。不一会儿，雀儿便都一个接一个飞落到毗邻的高高的海棠树了。由于海棠树的枝杈不如石榴树的低矮、坚挺，稍稍有风，不仅那花枝摆动，就连那雀儿也随着枝杈的摆动呼扇着翅膀，从这枝杈飞到那枝杈。我便就又向屋内呼唤：“了不得了，雀儿都到海棠树上去了——有绿，有红，有灰褐，三色相映，浑然天成的绚美哟。”

根据往日的习惯，我总要边品茗边欣赏音乐节目。好嘛，打开电视净是我相濡以沫的妻子喜欢的节目，便又毫不厌烦地唤道：“快来呀，你最喜欢的《一剪梅》，费玉清唱的。”如同唱卡拉OK一样，老妻竟随着电视认真投入地哼唱起来了。刚唱完，韦唯出场了，听旋律便知是《爱的奉献》，又跟着既轻声又动情地哼唱了起来。一台载歌载舞的演出，欢快，火爆，热烈。激励晚年如我侪走进夕阳者，涤荡暮气，焕发朝气，暗忖绝不蹉跎岁月浪掷光阴，力争活得充沛、灿烂、青春、有为。

老伴一反我平日唤她没什么响应的习惯，竟又下意识地奔到厅里，贴近窗玻璃，欣喜地巴望。我说：“今天是你的生日，花也开了，且摇曳多姿，雀也欢了，且欢声笑语，好像有什么喜事似的。”

海棠缤纷，牵挂着我的留恋渴望，霞的留痕，湖的柔波。夜里下雨，我老早跑出，看是否“绿肥红瘦”？白日刮风，我惦记是否落英缤纷？她应和着我的脉搏，点拨着灵感的生动。

一缕缕嫣红的霞，一道道娇艳的虹，一珠珠清莹的露，一颗颗明亮的星，一串串迸发的火花，一挂挂爆响的鞭，一盏盏深沉的灯笼，一盅盅香甜的红酒，一团团燃烧的梦幻，一张张盈盈的笑脸……

望着那一树闪着智慧、活力与才情的海棠灿灿群星，我们捧起了酒杯，为今日，为未来，同醉，干杯……

又是海棠烂漫时，又是灵感萌发时，更是老夫聊发少年狂诗情涌动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