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澡堂的味道

李培俊

劳力走进澡堂的那一刻,一股澡堂特有的味道扑面而来。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混合味道,蒸汽氤氲中,有男人的汗酸味,香皂、肥皂味,廉价的洗发水、沐浴露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男性荷尔蒙怪味。劳力笑了,许久没进这样的澡堂了,许久没闻过这种味道了,还真有些想念呢。站在更衣柜前,劳力磨磨蹭蹭地脱着衣服,他试图弄清楚,有多长时间没闻过这样的味道了。10年? 20年?劳力想了许久,到底没有确定下来。

年轻时,劳力在车间挥汗如雨,常常一身汗水一身泥,劳动布工作服湿淋淋地贴在身上。终于盼到下班,大家疯了似的,快速除去身上的衣服,下饺子般跳进热腾腾的池子里。头上打了香皂,浸进池水,划拉几下,从水里冒出头,抹一把脸,嘴里扑扑几声,痛快!年轻人洗澡没有老实的,你朝我身上挠一把,我捧水泼你几下,然后是扭打和撕扯,还有掀翻屋顶的开怀哄笑。那时候,澡堂里就是这种味道,这种既熟悉亲切,又充满了男性野蛮欢乐的味道。

时光转眼流逝,劳力的洗澡问题都在宾馆高档房间、在洗浴中心专用的房间解决。那里清静、幽雅、干净,面对装饰豪华、设备功能齐全的房间,劳力却有一种囚笼的感觉,洗澡不是洗澡,倒像处于与世隔绝的某个空间。这时候,劳力心里很空,也很烦躁,会不自觉地想起在车间劳碌之后洗澡的痛快淋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到大池子里泡澡,已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

今天中午,劳力偷偷溜出大而无当的办公室,从17层下来,躲开门卫,溜达着走进这家位于巷子深处的澡堂。

虽然劳力挑的是午休空档,可澡堂里还是人满为患,水雾氤氲,看不清人脸。劳力探脚下到水里,原本喧哗的池子突然静寂无声,一个个毕恭毕敬,不知所措。劳力说,怎么了这是?都站着干什么,洗呀。没人应腔,气氛显得黏滞而尴尬。劳力在尴尬中突然发现,他对面站着的竟是昔日车间的工友张友亮。劳力说:“这么巧,你也在这家澡堂洗?”张友亮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这家澡堂适合我,便宜。你咋跑这儿洗来了?下了?”劳力没说下没下,反问张友亮:“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张友亮又是一笑,缺了两颗门牙的嘴参差不齐,却也实在。

之后,两人聊上了,家庭状况,生活起居,孩子安排。整个聊天过程并不顺畅热烈,对话也有些拘谨,一问一答,背台词似的。劳力恼了,粗声大气地骂了起来,他说:“张友亮,你装什么装?咱一个锅里捞稀稠,马勺抡了六七年,咋这样冷冰冰的,像欠你二斗黑豆钱!当年油嘴滑舌的劲哪里去了?追漂亮女工的疯劲哪里去了?”张友亮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说:“那时候咱不都是小工人嘛,老百姓嘛,现在……”劳力手掌朝前,哗一下把水撩起来,准确地攉到张友亮脸上,一边攉一边骂:“我叫你小工人!我叫你老百姓!”

张友亮受到感染,也捧起一捧水朝劳力泼了过来,劳力呵呵大笑起来,冷不防一口水灌进嘴里。张友亮说,味道怎么样?是咸是甜是酸?劳力凑近张友亮,说:“你家伙泼水还挺准!”——话没落地,一捧水泼进张友亮嘴里。两人你来我往,泼水、玩闹、说笑,闹得不可开交。其他人受了感染,也加入战斗,向潘向杨,各随心意,偌大的洗澡池顿时成了欢乐的世界。

这天,劳力洗了很长时间,他觉得,这么多年了,只有这次澡洗得舒服,惬意,浑身通泰,也洗得最为干净。赤条条钻出澡堂,裹上浴巾躺在小床上,喝着白开水,和临床聊了好久。无意看了一下手表,突然就惊叫一声:“咋搞的,到上班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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