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思寇云峰

“镇西郊”的棋文两道

王建章

不知是谁给寇云峰封了个名号叫“镇西郊”，我听着好玩，又喜欢与“小寇”开玩笑，于是就经常镇西郊镇西郊地呼他。

其实，“镇西郊”是说他棋艺的，说明他的棋艺了得，在郑州市西部地区无人能敌。小寇酷爱下象棋，常常忘了饭点，饥肠辘辘也在所不惜；常常到棋友府上找人博弈，不在乎输赢而在乎心情。寇云峰对象棋算是付出了一辈子的爱，在2013年，63岁的他还代表郑州市老年队，参加河南省梦之蓝杯中国象棋公开赛，在9轮比赛中，他4胜、2和、3负。我曾问他的一位棋友：“小寇的棋艺水平到底如何？”棋友说：“有时比‘镇西郊’差点，有时比‘镇西郊’还大，总之他的水平是相当厉害的。”我理解寇云峰对象棋的迷恋和酷爱，因为那里没有人事间的相互倾轧，没有颐指气使的主子和摇尾乞怜的奴才，那里只是智慧和技艺的宣泄。如果真是不计较输赢的话，那里的收获只是快乐。何况小寇也真不去计较是不是“镇西郊”呢。

再说小寇的文道。寇云峰是《百花园》杂志社原副总编辑、《小小说选刊》原执行主编，是著名作家。他在小小说创作上具有很深的造诣。尤其是他在《小小说选刊》上发表的“寇子评点”，提纲挈领、微言大义，直击要处，被文学圈里的同道者喻为“金点子”。2007年河南文艺出版社将其结集出版《寇子评点鉴赏》一书，广受读者好评。小寇在与朋友交谈时说：“我在长期的小小说稿件阅读中，最明显的感受就是：好的故事常有，深刻的主题常有，而出色的语言不常见。”一语道出当前小说创作中的通病。他认为，作为小小说作家，你可以朴素，可以华丽，可以幽默，可以机智，甚至也可以调侃，但是你必须有自己的语言风格。只有风格能把你同别人区分开来。就像我们听小说朗诵，闭上眼睛就能把作者区分开来——这是鲁迅，这是沈从文，这是海明威或川端康成。语言是有个性的，在某种意义上，它既有叙述功能亦有感觉功能，既是形式又是内容。它可以在一两千字的篇幅里，创造出一种语境氛围，把现实生活进行诗意化的扩张，让不同层次的读者获得共鸣。小寇感叹道：“可惜，这种诗意的抒情化表述是很少见的，在近年的小小说创作中，只有很少一部分作家自觉地注意到了这一点，并体现在作品中。”他非常赞赏冯骥才的《快手刘》中的一段文字：“人一走，留在家乡的童年和少年就像合上的书。往昔美好的故事，亲切的人物，甜醉的情景，就像鲜活花瓣夹在书里，再翻开都变成了干枯的回忆……”他感觉，这样的语言简直让人叹为观止。他还非常推荐江薛在小小说《狗娘》中的语言，他介绍，结尾是一条可爱的小狗死去了，埋了个土堆，它的娘白狗旺财也静静地死在儿子身边。听听他描述的语言：“近了，白影越来越清晰。我站在小小的土堆旁，使劲揉揉眼，肯定了面前真有一团白色，那是旺财。它死了，白色的毛被风吹出一个个漩涡。它蜷曲着，四肢僵硬地伸出去，却像在让自己的孩子吃奶。”寇云峰说：“我读到这一段的时候，麻木的神经突然惊醒了，眼泪止不住流下来。提笔写评点：‘狗娘旺财静静地死去了，和它的儿子长眠在一起。一个小小的土堆，从此笼罩着母性的光辉。用我们的泪水，浇灌出一丛野花来陪伴这对母子吧。’”

这就是小寇的文道，他对生活的揣摩、对文学的见地，不仅可以说是“镇西郊”，实际上可以镇大半个中国了！

台湾的星云大师禅言道：“以金相交，金散则忘；以利相交，利尽则散；以势相交，势去则倾；以权相交，权失则弃；以情相交，情逝人伤；唯心相交，静行致远。”我和小寇的相交就属于以心相交这一类。我们相识30多年，谁也没找谁帮过什么忙，甚至谁也没请谁吃过饭，但是一见面就觉得特别亲，有说不完的话。本来，我们俩都已退休，我要找他学学棋道，纵然达不到“镇西郊”的水平，能够杀它半条街也行；向他学学写小说，纵然达不到莫言的水平，能编个故事自娱自乐也行。谁想到2014年6月21日这一天，就使我们阴阳两隔了呢！知道噩耗的那天，令我晚饭难咽，一夜难眠。呜呼！小寇你一路走好，棋道文道都是修身养性的成仙之道，祝你功德圆满早日位列仙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