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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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标题

又是稻禾飞黄时

卢海娟

无论时光如何绵延,无论世事如何变迁,老百姓的日子,最大的祈愿就是“国泰民安、五谷丰登”。“ 五谷”的说法最早见于《论语》,包括“稻、黍、稷、麦、菽”。“稻”居于五谷之首,是人类生存的命脉。

正因为有了稻的存在,乡村才会挺起脊梁,才会显得那样英姿飒爽。风一阵接一阵来,像一些清清凉凉的水从稻的心上润过去,润过去……稻把想说的话语轻轻地说给风听;稻把梦中的细节悄悄地与云交流。风吹翻了水稻的结构,吹动了水稻的情窦,它们开始快乐地成长,热切地恋爱……我一路踏着水稻的青春,在水稻的目光里缓缓行走——那时节还是盛夏,沉浸在盎然的绿意中,感受着生命的蓬勃与饱满,心情无端地激动起来,也许,我的前生就是一种植物,比如稻草,曾以站立的姿势酣畅淋漓地体悟生命的快乐与单纯。

“千里稻花应秀色,五更梧桐更佳音”。它们漫天遍野地孕穗、灌浆、成熟,每一个步骤都轰轰烈烈,就这样一路走来,走到金色的秋天。此时,又到水稻黄熟的时节,我忍不住走出门去,走到稻子中间,就像走向我前生的姐妹之中,与稻、与山风耳鬓厮磨——山像个不会打扮的村姑,把一张脸画得五彩斑斓,这个嫁不出去的老处女,把自己的大花脸投射到水里,让一江秋水来给她做征婚的广告,而江水却格外澄净清澈,全不把山的急迫放在眼里,就那样仰望着蓝天白云,喧哗着一路向前奔去……田里,乡路上,外出打工的人都回来了,女人们面色红润,与一别半年的男人亲亲热热地一起下田,人们的脸上满溢丰收的喜悦。

“稻香秫熟暮秋天,阡陌纵横万亩连”,人们穿梭在稻田里,镰刀刷刷地割,没有大型机器的参与,似乎还有刀耕火种的味道,不过抚摸稻秆稻穗,那一分温暖和亲切是机器收割无法代替的,偶尔起身,直直腰,擦一擦额头的汗,看成捆的稻码成金黄的垛,心也便踏实了,有了依托了。不错,稻子以自己的倒下为人类的站立奠基。稻子骨肉分离,被分割成稻茬、稻草和稻谷。稻谷脱胎换骨变成一种称作米的物质,空气一般滋养着人类和人类源远流长的历史。一粒米置于手掌上,无论凸立于哪一条纹路,都可以温暖我。一粒米是稻子献给人类的庇荫;一粒米是一种温暖的光泽;一粒米营养着人类的肉身和灵魂。

收割后的稻田,会变成无边的阔野,那些残留着的稻桩,就像男人新剃后刚长出的胡须,等待新一场轮回。大片大片的稻茬静静地躺在大地的河床上做梦。齐刷刷的稻梗直挺挺地站立,被秋天捧在手里,在村前村后向最远的地方延伸。

“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 乡村的稻田,由碧绿到金黄,周而复始地生长在这片土地上,它哺育了村庄,保证了生命的存在和延续。稻田就是乡村最美的风景,想家的人,有时就是因为触动了记忆里藏着诸多乐趣的稻田,也难怪,一年之中倒有半年时间,村民眼里看到的都是稻田呢!

稻子由光秃秃而绿油油而金灿灿,这是所有生命沿袭的轨迹,人类也不例外。稻子的使命并非在于其生长的过程中装扮自然,而在于滋养生命的新生。这一种死亡与新生的转换,数千年来不可或缺。缘此,稻子才叫稻子,一叫千百年。

我走在稻田之间,火红的衣衫猎猎起舞,曾经,我痛恨稻子,是它让我的童年和少年充满艰辛:才十几岁时,我就和大人一起插秧、薅草,稻田里,我被蚂蟥叮过,被丑丑的毒虫咬过,甚至还把水蛇抓在了手里,吓得七魂走了三魂。矮矮细细的稻啊,每一次对它的服侍,都让我首尾相扣,腰弯得像龙虾,多少次,在割稻时我割破了手指,尖锐的稻叶划得我的手臂全是伤痕,为了种稻割稻,青春时期的我硬是晒成了粗粝的黑妞,直到今日,无论我怎样打扮,都会隐隐透出农妇的气质,稻,你改变了我一生的走向。

其实,一个人又何尝不是一株稻呢?细嫩、蓬勃、风华正茂、开花结果、干枯、老朽……其实干枯和老朽不是一种悲凉,而是生命沉淀的芬芳,这样看来,能做一株稻,这一世也就不算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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