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儿时秋收

赵富强

搬进城里已经十余年了，偶尔回去也是随父母在老房子里停留片刻，品尝小院儿里的瓜果菜蔬，每次总是那么匆忙。

记忆中少年时的天空总是那么蓝，河水总是那么清澈。每到秋天，到处瓜果飘香，玛瑙般的小枣压弯了枝头，灯笼般的柿子那么诱人……人们都很早起床，趟着早晨的露水，披着淡淡的薄雾去田地里劳作。骡马嘶鸣声，架子车吱咛声，拖拉机的轰鸣声交织成一幅美丽的乡村秋晨图。秋收虽不像夏收那么紧张，但都为了准时腾出田地，好赶时令种上小麦。

秋收劳累，却时时充满乐趣。田地里抓蚂蚱，逮蛐蛐儿，偶尔运气好，还会抓个松鼠逮只兔子。蚂蚱狡猾，而长长的或是青的或是灰的那种唤做扁担的小家伙就好捉多了，它不会飞，也跳不远，轻轻走过去一下子就捉在手中。从田边拔一根狗尾巴草，从虫儿的脖子那么串出来，一只两只，不一会儿就会串一串儿，自己玩过瘾了还可以拿回家放油锅里炸来吃，只不过我没有那个口福，每次都是便宜了家里的那群鸡鸭。

收玉米是秋收中又脏又重的活，掰玉米、拉玉米自然不用说，还要把玉米杆儿一根根地砍下来，这个可是体力活，一块地砍下来，震得虎口发麻，甚至不小心还会伤到腿脚。因父亲在外地工作只能抽空回家帮忙，而自己又是长子，十几岁开始我就被分配干这个活。自己倒会给自己找点乐趣，我每次都会从地中间开始下手，一个方块一个方块，把地里弄得就像迷宫一样，偶尔休息还会躲在这迷宫中央，看着自己的杰作，舒舒服服地躺在玉米秆上，看着蓝天上飞过的雀鸟，心情就会怡然自得，忘却了劳作的辛苦。

一个生产队有一个或几个晒场，每户收获的玉米、黄豆、花生都拉到了这里。金黄的玉米棒子堆得满地，刚拉来的花生都根向上摆在一起，黄豆、绿豆则是铺开一片……玉米晒干就要用打籽机打籽，开开电闸机器轰轰隆隆，邻居也会帮忙，大伙儿用簸箕盛满玉米棒子倒进机器，噼噼啪啪，对边出来就是飞扬的玉米籽，侧面吐出来就是玉米芯。速度倒是很快，一家的玉米不到半晌就会弄完，人们喜悦地望着金灿灿的玉米，仿佛就是一堆堆的黄金翡翠。玉米芯上还会有剩余的玉米籽，这就是家里老人和小孩子的工作了，一粒一粒都会颗粒归仓。其实老人和小孩的活也不少，那些晒干的花生也要他们从花生秧上摘下来，这些虽然不是重体力，但是也挺需要耐心和毅力，老人都会埋怨小孩子不够认真，干活总是丢三落四。

虽然乡风淳朴，但是大家总还是对自己的粮食格外珍惜，夜里都会到晒场去守护自己一年的成果。星空璀璨，夜风微冷，秋虫呢喃，萤火虫绕着玉米秆或者塑料布临时搭的窝棚乱飞，大家聚在一起天南地北地海侃，村里村外的稀罕事儿，叱咤风云的历史人物，心惊胆战的鬼故事……大家说得起劲，听的人聚精会神。

粮食渐渐晒好搬回家里，晒场上渐渐冷清。雨后，因为有很多黄豆绿豆被碾到了土里，人们都会到晒场去捡豆芽，收获都还行，能捡个一小盆。中午回家，母亲擀上面条，香油腌上葱花姜末，最后把这些豆芽放进面条里，那滋味，香香鲜鲜，至今难忘，以后再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面条了。

拉粪撒化肥，犁地耙地，然后就是打畦，一根长长的绳子，两个人站在田地的两头，使劲拉直，小孩子就再次发挥重要作用了，踩着绳子从这端走到那端，松软的地里也就留下笔直的印记，然后用搂耙把土扒到印记上，这个工作看似简单，其实里面学问也很多，不然明年浇地就可能会跑水了。这个弄完，就等时令到了开始播种小麦。播小麦也是几家联合，一个有经验的把握着方向，几个劳力旁边拉着前进播种机，后面是最有经验的人看着麦种的情况，那些麦种也都是用农药浸泡过的，一来防止田鼠或者什么昆虫偷吃，二来可以提高种子的出芽率。

小麦种上了，农民每天都会去地里转转，心急的会在地边扒开土壤，看看埋在里面的麦种是不是已经发芽。一周以后，当看到田埂里小苗破土而出，一道一道，一畦一畦，一片一片，人们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这忙碌的秋收也就画上了圆满的句号，大伙欣喜地憧憬着明年的夏收，所有的劳累都在这瞬间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