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举芳

有一年夏天，章小东去拜访她，她正端坐在家里那宽大的餐桌后面，安然自若地握着一支毛笔，用心用力地在那里写字。听到声音，她很平静地抬起头说：“来啦，快坐下歇一歇。”

章小东说：“这么热的天，您还在写字啊。”

她说：“没有啊，我这是在学习写字。”

章小东不由得一惊，因为大家都知道，她的书法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怎么还在“学习写字呢”？

看到章小东的惊异，她笑笑说：“很小的时候老师让我临摹字帖，一遍又一遍，越到后来越发现这里面很有奥妙。你看，单说这颜公的字，无论笔画多少，都写得非常满。‘满’就是颜公的精神了。你看，这个‘川’字，虽然只有三画，却相当充实，特别是中轴，非常漂亮。还有这个‘多’字，这里面有三个‘多’，一眼看去都是颜体，需仔细临摹才会发现各有千秋，我每一次临摹，都会有新的体会。”

就这样，年复一年，每天她都端坐在那里“学习写字”。

她就是被学界称为“民国最后一位才女”的张充和。

沈尹默说她的书法是“明人学晋人字”；波士顿大学白谦慎教授说：“她的书法，一如其为人与修养，清淡之中，还有一种高雅气质。而这种气质在现代社会中越来越少了。”中国书协主席欧阳中石认为：“她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书家，而是一位学者。无论字、画、诗以及昆曲，都是上乘，很难得。她一贯保持原有的风范，格调极高。像昆曲，她唱的都是真正的、没有改动过的。书法上的行书、章草非常精到，尤其章草极雅，在那个时代已是佼佼者。”她的书法各体皆备，一笔娟秀端凝的小楷，结体沉熟，骨力深蕴，尤为世人所重，被誉为“当代小楷第一人”。

这些成就的取得与她虚心研学是分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