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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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上的锁
《诸子百家名句鉴赏辞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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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捧黄土阅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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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捧黄土阅苍生

郭震海

秋天转过身,急慌慌便走了,只留得白杨树上,几片孤零零的黄叶,在风中哗哗啦啦作响。它们迎风欢呼,仿佛在向苍穹诉说刚刚走过的金秋,是多么的丰盛,多么的醉人,多么的辉煌。这些黄叶作为天地间的参与者和亲历者,见证了四季中的一个轮回,走过了生命从孕育到收获的一次旅程。

怒吼的风,如万马狂奔,席卷大地,苍茫之中,我迎风行走在收获后,裸露的田野中。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行走,此时,若是站在一块荒石上,抬头望去,目光会变得无限开阔,四野通透彻亮。远处几株收获后的玉米秆,或许是侥幸躲过了农人的镰刀,它们在风中没有倒下,以一种顶天立地的姿态挺站着,像巨人。

淘气的风,在我的四周撒了欢似的奔跑,跑出独特的、类似狂欢的声响。我停下行走的脚步,轻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试着去接近脚下的黄土地,若是时间容我,我愿用一生的时间去接近这赤金般的土地。

刚刚完成一次生命的哺育,厚重的土地仿佛还在喘息,似乎散发着热乎乎的气息。赤金般的黄土地,发出赤金般的光芒,锋利的光芒刺向我的眼睛,我的身体,我感受到的是比风、比闪电、比雷霆还要强悍的力量。我知道那是催生万物,托天撑地,直面风雨,穿越亿万年的黄土的力量。

或许这黄土曾经只是宇宙间一粒粒尘埃,或许它们从来就在这里,亿万年来,风奈何不得,雨奈何不得,闪电和雷霆只能让原本厚重的变得更加厚重,让原本坚强的变得更加坚强。在天地间,无论是伟大的还是渺小的,璀璨的抑或萧条的,在敦厚的土地面前都会寻找到最终的归宿,土地总像一位宽容慈爱的母亲,默默承载,承载幸福或不幸,承载罪过或忧伤,承载人类的卑微或自大。

我轻轻地捧起一捧黄土,手里立即有了湿漉漉的温度。我知道此时的大地已经安睡,她太累了,需要休整,就如累极了的母亲,睡得那样的安静,那样的端庄。低头的瞬间,耳畔仿佛可听到醉人的鼾声。

一捧黄土,就是一个世界、一个宇宙,这亿万万粒细小的尘埃凝聚成的赤金,捧在手里,顿感沉重。这粒粒赤金,每一粒都是孕育万物生灵的种子,每一粒都是活着的,都是有血有肉,有灵性的。《易·系辞传》中说:“安土敦乎仁,故能爱。”如果翻开厚重的世界文化史册,追溯宇宙和人类的起源,穿越亿万年历史烟云,你会吃惊地发现不同地域、生活方式各异、语言有别,但结论居然如出一辙,万物的起源都离不开泥土。

从西方创世神话中的“潜水捞泥”到东方古代神话中的息壤,两者惊人类似。在中国有女娲黄土创造人类的神话;在希腊有大神宙斯让普罗米修斯用泥和水捏人的故事;在古埃及有大神喇用泥土和陶轮造出了人;在古巴比伦有天神马杜克用芦苇、泥土和水造人;在古希伯是耶和华用泥土塑造出亚当,再创造出夏娃……

如果说上述都是神话,是传说,那么浩浩荡荡,人类从爬行到站立,从游牧生活到实现农业定居,正是因为有了泥土。泥土长百谷、人得食,牲畜壮,泥土制作器物满足了生活的必需。人类也正是因为有了定居,有了农业生产,才逐步从万物的生长中明白了季节的更替,懂得生命的死灭和复苏,才有了二十四节气,有了当今的文明。

在风中,我忍不住低头,就如婴孩靠近母亲,本能地、深情地去亲吻那赤金般的泥土,我闻到的是孕育的味道,是收获的味道,是五谷杂粮的味道。那味道里有父亲的汗水,有母亲的奶水,有先祖焚香祭天时,散落的香火味,有王朝更替之间,战马驰骋,攻城略池的战火味。

回望尧舜禹,三皇五帝,唐宋元明清,厚重的上下五千年,在一捧泥土面前都成为一个缩影、一个片段,仿佛一瞬间,多少恩恩怨怨,多少得失成败,都掩埋在这无言的泥土之中,成为其中一部分。

在北京、在西安、在洛阳,每一次走过曾经的帝王皇城,无论是青砖堆砌的建筑,还是黄土筑起的城墙,遥想当初,一个个智勇无比的一代雄才,谁都想千秋万代,永世恢宏,就在他们发号施令中,就在他们为求长生绞尽脑汁时,就在他们得意忘形的时候,暮鼓已经敲响,另一个王朝的晨钟高鸣,纵观古今多少事,是非成败都是空。

我无法知道,脚下的土地中,到底安葬着多少赤胆忠魂,他们或许曾经叱咤风云,或许独领风骚,短短几十年,来自泥土,回归泥土,再彪悍的人,一旦接近泥土都会变得温顺。

大地是安详的,时空是永恒的。南来北去的雁阵,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类确实有无限的可能,可以创造意想不到的奇迹,但面对土地,轻若鸿毛。辉煌也好,苦难也罢,任何时候,都不要丢失敬畏之心,在厚重的土地面前,人类和草木、鸟兽,甚至是昆虫一样,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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