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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闹!”老爷子又是一声。 “你才胡闹哩!”小荔子来劲了,分别指点几人,“你,老阿公,你,阿弥公,还有你,柱叔,你们全都老糊涂了,你们全都苟且偷生,你们全都忘了天国血仇,小荔子……”连跺几脚,小脸血紫,“我瞧不起你们!” “丫头片子,懂个啥?”申老爷子低斥一句,厉声吩咐,“躺床上睡个好觉,明晨早点起来,耽误老阿公大事体,小心你的屁股!” “大事体?”葛荔眼珠子连转几转,变过笑脸,凑上来,语气巴结,“老阿公,啥大事体嗬?” 申老爷子嘴巴一撇,闭上眼去。 葛荔看向苍柱,转过来搂住他的脖子,声音柔软:“柱叔?” “天国叛逆露头了!”苍柱出声。 “哪个?”葛荔的眼珠子又转几转,“天哪,难道会是老七?” “什么老七?”申老爷子的老眼一下子睁开,半是嗔怪,“是你七阿公!记住,他在鲁家,就是茂升钱庄鲁老板宅上,盯住他!” “小荔子得令!”葛荔欢快应过,扑扑扑三声,每人额头各印一吻,小鸟一般飞进香闺去了。 重重保护之下竟然受刺,丁大人震怒,责令上海道严查,亲自将如夫人送往英人办的仁济医院。 丁大人在室外转来转去,焦急地等待。急救室里却是另一番情景。洋大夫剪开旗袍,惊讶地发现不过是皮外伤,那枚飞镖刚巧插在腋下,被如夫人出于本能反应牢牢夹住,巨大的冲力及利刃伤的只是皮肉,血流不少,却无大碍。 “Doctor,”如夫人问道,“is it serious?(医生,严重吗?)” “No no no,”洋大夫连连摇头,“nothing serious, madame, you’re lucky enough, for it hurts only in the skin.(一点儿也不严重,夫人,你太幸运了,不过是碰破一点皮。)” “Doctor,”如夫人小声央求,“I’ve something to tell you, only you.(医生,我想与你谈谈,只你一人。)” 洋大人摆手,让两个助手退到旁边侧室,看向如夫人。 “I want the wound to be much serious. I will thank you and pay you double fees if you speak to my husband about the heavy wound.(我想让这伤势重一些。如果你对我丈夫讲出这个,我会非常感谢,并付你双倍费用。)” “why?(为什么?)”洋大夫急了。 “I’m too tired, and I want to have a little rest here.(我太累了,想在你这里放松一时。)”如夫人给出个笑,显出一脸疲惫的样子。 “I see.(明白了。)”洋大夫也笑了,打出OK手势,麻利地将伤口包扎起来,让助手把她推进一间豪华病房,将带血的飞镖放进托盘,端到外面,用生硬的中文对闻声凑来的丁大人道:“你的夫人伤情重,要住院治疗,这是飞镖,请先生收好!” 众人面面相觑。 丁大人的计划 回到府中,丁大人将自己关进书房,一屁股沉坐于他的紫檀圈椅里,还没喘过气来,就瞥见堆在案头的一大摞材料,两道老眉立时锁成两只弓着身子的蜈蚣。 日、俄为争夺东北三省制权在中国领地上大打出手,日方胜出,支持日本的英人趁势照会清廷,依据《辛丑各国条约》第十一款之规定,再次要求续签商约,以期在上海滩及长江沿线商贸战中获取更多惠权。因涉及南洋,朝廷派他与英人主谈,不料刚一接阵,对方就抛出一连串共二十四款修约议案,且议题之精准,之详细,之实用,之强势,完全出乎预料。在他看来,凡是商约,条款都应模糊才是。显然,英人此番是有备而来,且肯定听取了伦敦商会,尤其是香港商会、上海工部局的具体意见。为应对英方提案,他紧急召集上海滩各家行帮,尤其是钱业公会,要求他们尽快拿出意见,岂料十天之后,他们却拿出这么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真正让他心寒。 一堆烦琐的事让丁大人一宵未眠,翌日早起,正在院中晨练,襄办进来,待他收功,并足哈腰禀道:“大人,英使马凯先生又在催问,如何回复为好? “我想一宵了,”丁大人闭眼,转动念珠,“洋人之所以保持一致,是因为他们不是单个商人,不是商帮,也不是行会,而是一个统一的商会。我们之所以一盘散沙,是因为我们只有商帮,只有行会,而没有统一的商会。我这就奏请工部和老佛爷,先立商会,再与英人谈商约!” “好是好,”襄办略顿一下,“只是,英人那儿——” “先晾他一阵子。”丁大人再啜一口开水,指指心窝,“告诉马凯先生,就说本大人昨晚受惊,心绪不宁,待过些时日压住惊再说。” 襄办应个喏,转身出去。丁大人打个哈欠,刚要伸个懒腰,外面传来脚步声,进来的是账房车康,抱着几大册子账簿。 “老爷,”车康放下账簿,在书案上挨排摊开,哈腰禀道,“泰记上半年的账出齐了,共是十二册!” 丁大人瞟一眼,闭上眼睛:“不看了,说个大体吧。” “从账面上看,不尽如人意。汉冶萍亏损严重,几个纱厂业绩下滑,轮船招商局勉强持平,江南制造局略亏,其他几家也都业绩平平,只有如夫人掌管的惠通银行、电报局有较大盈利!” “纱厂下滑?”丁大人显得很是吃惊,“这怎么可能呢?纱厂不是一向盈利的吗?” “这……”车康面呈难色。 “说!” “是夫人。去年年底,夫人把三公子调进去了。三公子的事体……”车康顿住话头。 丁大人脸色阴起来。这三公子,吃喝嫖赌俱齐,这又染上烟瘾,交一拨狐朋狗友,干什么败什么,偏又最得夫人宠爱,丁大人每想至此,头大不已。 “老爷,”车康这又接上了,话中有话,“昨晚的事体,奴才一想起来就冷汗直冒。没想到如夫人身手介快,眨眼间就……” “不讲这事体了,”见车康一直在褒扬如夫人,丁大人打断他,“士杰可在?” 张士杰是惠通银行上海分行总理,也是丁大人极为器重的金融大才。车康立马出去,使人召到士杰。 “士杰,”丁大人转动佛珠,开门见山,“这召你来,是想听听钱业事体。昨天我到钱业公所,感觉有所变化了呢。” “老爷讲的是,”士杰拱手应道,“钱业一直在变,但总体格局仍无大动,值得一提的是,茂升号异军突起,跃居第四名。如果不出差错,年底或可名列第三,直追润丰源和善义源!” “茂升号?”丁大人的佛珠停转,眼睛略睁,“老板可是姓鲁?”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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