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途中

闫养民

现在的物质生活好了，周围的人们大都注意起形象来，搞起了形象工程。措施之一，就是晨练。妻看我的体格日显富态，怕我形成将军肚影响市容，硬是扯着耳朵将我从席梦思上提起来，逼我闻鸡起舞，加入晨练兵团。

中心广场是本地最大的休闲场地，自然聚集了大批晨练人士。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形形色色的或跑或走的晨练大军驱走了黎明前的黑暗，直到看见每一天的旭日东升才东南西北地作鸟兽散。

就是在日复一日的中心广场“圈地”轮回中，我认识了一个特殊的晨练者。那天他异常认真地在我前面“跑步”，左侧手僵腿直，右侧甩手迈步，东摇西晃，一波三折，一看就是个脑梗后遗症患者形象，不过比一般的同病者有力、坚韧。也许是岳父也患此疾亡故，我不由得对他心生怜悯。等我追上他回头望月，正好四目相对，我却大吃一惊。他脸上没有一丝岳父那种无法掩饰的骨子里的悲伤。他满头大汗，憨厚地笑着，非常享受地做着“跑步”运动，旁若无人。

也许是从我的眼里读到了什么，也许是看我放慢了脚步，他和我很自然地边“跑”边谈。他很坦然地说，是他老婆红杏出墙抛弃了他，又席卷了家产，唯一的女儿跟妈妈走了。一夜之间他又变成了光棍，也变成了目前这副形象。死又不甘心，就试着挪到这里，从当初的手拄双拐到现在的自如“跑步”，他度过了一段艰苦卓绝的历程。他说，他现在越来越留恋这里了，关键是在这里可以看到每一轮新的日出。我想，每一天的旭日东升也在他的病态的大脑里升腾出新的暖意。

我从周围的口中知道，他是中心广场晨练兵团的一面“旗帜”。

有天中午我上街办事，路过广场时，忽听一个熟悉的结巴的声音叫我：“兄……弟……坐……车……吗？”原来是他——晨练的“旗帜”！他竟然可以蹬三轮了！

“你怎么干起这个了？”我心疼地嚷嚷着上了车。他很别扭地发车了，拖着一条病胳膊病腿，他蹬得很慢，但很认真。“没办法，每天都要吃饭呀！”他自嘲地回头应我，脸上看不到一丝的怨天尤人。那老哥躬身骑行的背影好长时间都在我的眼前晃动，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