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宗祧

每年春天，我都要去观赏牡丹。

1983年，洛阳开始举行牡丹花会，我如约而至，跑遍了洛阳的大街小巷，可谓一日看尽洛阳花。后来，我又去了三次。为什么去得少了？因为郑州的牡丹花慢慢也多了起来。尽管如此，2014年我还是在一个雨天赶到洛阳，又过了一把瘾。当时，我还赋了一首《春日赏花》小诗：

熙熙攘攘如庙会，流连忘归车笛催。

醉拥牡丹君莫笑，风流一回少一回！

牡丹与其他各具“特色”、“特香”的花卉一样，都是大自然对人类的恩赐。牡丹以其超然的美丽与无比的芳香，独领风骚，怡娱、陶冶人们的性情，丰富人们的精神生活。

宋朝学者周敦颐称牡丹为“花之富贵者也”。应该说，富贵作为一种身份属性，并不会与人的其他优秀品质相抵牾，甚至还是成就其他优秀品质的基础。管子说：“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人们一旦物质富足了，追求精神的富足也就顺理成章了。牡丹走进人们的生活也从一个侧面证明了这个道理。历史告诉我们，牡丹作为观赏植物始自南北朝时期。为什么更早的时候“藏在深闺人未识”？主要原因就是一个字：穷。到了一统天下四夷宾服的隋朝，牡丹才开始成了人们的“宠物”。隋炀帝（605—617）时，在京都洛阳“辟地周二百里为西苑……诏天下境内所有鸟兽草木驿至京师……易州（今属河北）进二十箱牡丹”。所以，牡丹又名隋朝花。这足以说明牡丹作为被全社会认可的观赏花卉的条件和前提是：国家一定要繁荣昌盛。

可惜的是，隋朝国祚太短。直到唐朝武则天执政的时候，四海升平，国家空前强大，牡丹才算真正有了“用美”之地。据舒元舆的《牡丹赋·序》，“天后之乡西河，有众香精舍，下有牡丹”，“天后叹上苑之有阙，因命移植焉”。宋欧阳修在《洛阳牡丹记》中也断言：“自唐则天以后，洛阳牡丹始盛。”武则天和牡丹联袂来到洛阳，女人当皇帝，牡丹称花王，可谓美无双至中州至，福不独享洛阳享。真乃“名花倾国两相欢”。

牡丹从天上来到人间，让那些文人士子们惊艳是必需的。一时间，称颂牡丹的佳作如同潮水般涌现。唐李正封《牡丹》：“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丹景春醉容，明月问归期。”唐皮日休《牡丹》：“落尽残红始吐芳，佳名唤作百花王。竞夸天下无双艳，独立人间第一香。”就是从这两首诗开始，牡丹以“国色天香”的美誉冠压群芳，荣膺花王的桂冠。

牡丹花冠硕大无比，一团团，一簇簇，既热烈奔放，又深沉内敛，令人陶醉。气质天成的牡丹，一如《卫风·硕人》中的庄姜，似乎总在“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又如《陈风·月出》里的“佼人”，堪称“皎若明月舒其光”；还如北方佳人之绝世独立，令人一顾倾城；更如洛神之出水，光润玉颜，令人一瞥惊鸿……牡丹的雍容大方、仪态万千绝对是对富贵的最好诠释。牡丹啊牡丹，我不仅要为你高歌，还要为你起舞，因为你是幸福美好的化身，你是文明富裕的象征……

称帝的武则天，不仅特别喜欢牡丹，竟然还与牡丹有着相似的王霸之气。武则天有首《腊日宣诏幸上苑》诗就是例证：

明朝游上苑，火急报春知。

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

此诗作于天授二年（691）腊月。此前的天授元年九月，武则天就已改唐为周了。可是，那些对女人做皇帝不满的人总想图谋不轨。于是他们对武则天“诈称花发，请幸上苑”，而在暗里挖好了坑，等武则天往里跳。不过，武则天识破了他们的“异图”，所以将计就计。她一方面暗暗作周密安排，一方面又对大臣们宣读了那首诗。结果，第二天凌晨“名花布苑”，以致“群臣咸服其异”。由此可以领略到武则天的霸气，确实不愧是一条女汉子!

说到女汉子，就不由地想到了牡丹的名字。我们知道，牝牡是雌雄的另一种说法。牡，本指雄性，古人却把它用于花名，这是什么意思呢？呵呵，拍拍脑袋，我明白了，牡丹其实就是百花中的女汉子，要不怎么称王呢！

在牡丹面前，恕我词穷。让我还是用刘禹锡的名句“唯有牡丹真国色”来作结吧。是啊，唯有牡丹真国色，除却牡丹不是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