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核桃

王海侠

小时候，我家屋后有几棵核桃树。我很喜欢吃核桃，却讨厌剥核桃皮。每次，都是母亲和哥姐剥好了皮给我吃。他们剥得很慢，老半天才剥出一颗白白香香的果肉，我三口两口就吃掉了，然后又眼巴巴瞅着，期待下一个。有时候等得不耐烦，我就发脾气。有一次，母亲见了，只淡淡地说，明天你跟哥姐去打核桃吧。

第二天，我们到了那几棵核桃树下。其中一棵小树第一次挂果，只结了几个稀稀落落的青核桃。见我一脸不屑，哥哥说，你别看这棵树小，不容易，长了五年呢。

哥哥拿着长长的竹竿，一下下用力敲打那些核桃。够不着的，哥哥就爬上树去，站在高高的枝杈间，晃晃悠悠地打，那情景，看着真是令人心惊。

打下来的青核桃，滚落在地上的青草丛里，很不容易被发现。姐姐站在树下，开始以最锐利的目光搜寻那些向四面八方散落的核桃，然后把它们一个一个地捡拾到篮子里。我也学着姐姐的样子在草丛里找，不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

等到所有树上的核桃都打完、捡完，哥姐就把它们运回家，堆放在一起，让它们慢慢地进行化学反应，直到青青的果皮开始变黑，他们便开始用棍子或棒槌轻轻地敲。有听话的核桃，果皮一下子就与果壳分了家。也有那调皮捣蛋的果皮，怎么也不肯与果壳分开。这样，只好再把它们放几天，然后又如法炮制，直到最后，一大堆青核桃完全变成了一堆光溜溜的黄白色硬壳核桃。而剥青皮核桃的母亲和哥姐，手却变得乌黑。

母亲拉着我，指给我看哥的腰，那是哥为了打核桃，从树上摔下来时留的伤疤。母亲又拉着我看姐胳膊上的血印，那是捡核桃时，被荆棘划破的。母亲说，你长大了，以后吃核桃就自己剥吧。

我从来不知道，吃一颗小小的核桃会有这么烦琐的程序。我也从来不知道，剥核桃皮是那么费力的事情。先要敲破硬硬的壳，再把果肉从壳里剥离，然后再一点点剥掉白色果肉上那层黄色的皮，果肉表面沟壑纵横，皮又薄，因此剥起来需要特别有耐心。往往费了半天工夫，才能剥出来一颗。可是，核桃入口的一刹那，你会觉得，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多年以后，我才明白了母亲的深意，她是用这种方式告诉我，只有经过艰辛的奋斗，才能品尝到人生的甘美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