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元

月朗星稀，睡不着觉的李大想一个人来到南湖边的那棵挂满红布条的老柳树下，孤独地徘徊。想起白天发生的一幕幕，李大想的双眼噙满了感伤的泪水，本性开朗的一个人却变得异常沉默。

清风徐徐，身边的这棵老柳树的枝条和着月下暗红色的布条摇曳生姿。这棵老柳树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虬枝苍劲，被当地人奉若神明。这满树的红布条就是人们祈福的旗帜。

可这老神树真的能为人们祈福吗？想到这儿，李大想拧紧了眉头，气愤地踢走了脚下的一颗小石子，就向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李大想蜷缩在床上，闭紧双眼，强迫自己睡觉却无论如何也进入不了状态。他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跳湖老太太那双经历沧桑岁月洗礼的眼睛。

今天一大早，65岁的李大想独自一人坐在湖边忘却人生一切的忧烦，静静地望着湖面，悠闲地钓鱼。

突然“扑通”一声，李大想听见有人喊：“不好了，有个老太太跳湖了！”他便急急忙忙地站起来，他看见在湖中心的水面上，有个人在奋力挣扎。李大想丢下鱼竿，不顾一切地跳入了湖中。

李大想毕竟岁数大了，年老体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老太太逆着水流拽到湖边，可老太太的身体很重，李大想想把老太太再弄到岸上就费了周折。李大想就想找人帮忙，于是他把头露出水面，大声呼救，希望引起好心人的注意。

岸边，几对年轻的红男绿女悠闲地走动，说说笑笑，间或跪下来在这棵老神树下为自己祈福纳安，甚是活跃，唯独对李大想的呼救置若罔闻。

没办法，李大想只能孤军奋战，他使出浑身解数，用肩膀扛起老太太，用头部一顶再顶，老太太才最终上了岸。

精疲力竭的李大想上得岸来，不敢怠慢，紧急地对奄奄一息的老太太加以施救。可自己经过这么一折腾还哪有力量可使啊。

离李大想不远处的大柳树下有一对手拉着手打情骂俏疯闹的年轻人，李大想多想招呼他俩过来帮助啊。可他喊了半天，连一个应声的都没有，李大想只得自己动手了。

然而，李大想身单力薄，想将老太太翻个身都很费劲，弄来弄去，老太太还是走了，但她或许是有些不情愿，最终也没有闭上眼睛。

李大想像发了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仰面朝天，嗷嗷地干号几声，两行清泪禁不住簌簌地流了下来。

不知什么时候，李大想的周围已经聚拢了不少人，整整围了两圈，就连那几个恋爱的小青年也牵着手凑上来看热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李大想对这些人根本不屑一顾。“他们心里麻木得根本不配披那张人皮！”李大想气愤至极，心里愤恨地骂。

夏日里天气变化快，刚才还是响晴的天空一下子就变得阴云密布，好像有一场暴风雨要来了，老柳树上挂着的密密麻麻的红布条随风凌空飘扬起来。

李大想皱紧了眉头。这尸体停放在湖边可怎么办呢？

正在为难之际，李大想忽见刚才岸边柳树下站着疯闹的那个男青年撇开女友疯狂地分开众人，踉踉跄跄地扑到老太太身上，如泣如诉：

“妈妈，儿子不知落水的是您啊！儿子不孝，刚才儿子站在柳树下还看热闹呢！没想到……儿子错了，您和未来媳妇闹意见，我就顺嘴说了您几句，没想到您的气量这么小，竟寻此短见！我的妈妈呀……”

李大想听男青年哭诉，才知他正是落水老太太的儿子。

要是刚才自己呼救时，男青年能奋勇当先积极响应，老太太可能就不会……他抬起拳头想给小青年“两电炮子”，可想了想，还是无奈地缓缓放下了胳膊。

李大想很失落，自己的晚年将是怎样一番光景呢？

最后，李大想还是犹豫着分开众人，低着头，流着眼泪默默地向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