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辉

上了车，他给母亲打了个电话，说儿要回家见娘了。娘又惊又喜，问儿是不是在部队立了功？他告诉娘，儿立了三等功。原来那年他参军，娘对他说，在部队好好干，像你爹那样！他就向娘发誓，不立功就不回来见娘。如今儿真立功了，娘乐得合不拢嘴，连声说，好！好！又说，这事要是你爹能知道，他该有多高兴啊！他就说，爹能知道，爹一定能知道。

爹是个老兵，转战南北十多年，立功无数次。有一年爹带着新兵进行投弹训练，突发意外，爹为保护战友，光荣牺牲。那时他尚年幼，妹妹还在襁褓中，部队领导问她有什么困难，娘擦干眼泪，摇摇头。娘硬是一个人把俩孩子拉扯大。儿子到了当兵的年龄，娘毫不犹豫地把他送进了部队。

他在电话里问娘最近身体可好，娘说，身体棒着呢，吃啥啥香，干啥有劲。每次，娘都是这么说，并一再叮嘱他安心当兵，别挂记家里。

有时，他觉得很愧疚娘，对娘说，您把我们兄妹俩辛辛苦苦拉扯大，如今到了儿该孝敬照顾娘的时候，儿却不在娘身边。娘生气了，说，娘能吃能跑要啥照顾？可不能胡思乱想，你在部队好好干，给娘脸上添光，就是对娘最大的孝顺。

一路上，他望着车窗外，美丽乡村风景如一幅长长的画卷吸引着他的眼睛，他不由心生感慨，为自己是一名和平守卫者而感到自豪。

到家了，母子紧紧拥抱，久久凝望：母亲老了，头发白了，也更慈祥了；儿子黑了，瘦了，也更精神了。

母子俩有说不完的心里话。母亲一遍又一遍抚摸着儿子胸前的军功章，喃喃道，真争气，真争气。

忽然，母亲擦了擦眼泪，说，你看，光顾了说话，坐了一天一夜的车，你一定饿了吧，娘给你去煎荷包蛋。

他最喜欢吃娘煎的荷包蛋了，又香又嫩。小时候，娘除了打工，还喂养了几只母鸡，他和妹妹经常都能吃到娘煎的荷包蛋。可他却从未看见娘吃过，问娘，娘总是说，娘已吃过了，你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们多吃。现在回想起来，娘是自己舍不得吃，都给了他们啊。他不由心头一热，对娘说，娘，从小到大都是您为我们煎荷包蛋，今天也让儿为娘煎一回荷包蛋。

娘忙说，娘不吃，娘有……娘话说了一半，突然咽了回去。

娘，你说啥？

没、没啥。娘是说，如今生活好了，娘有的吃，啥时想吃就吃。

那不一样，今天是儿第一次为娘煎荷包蛋，您一定要尝尝，您不吃，儿也不吃您做的饭。

娘只好答应，笑着说，娘吃就是了，娘吃就是了。

荷包蛋很快煎好了，他看着娘吃着自己亲手做的荷包蛋，心里甜甜的。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是部队打来的，说有紧急任务，让他迅速归队。他不安地跟娘说了，娘就说，军令如山，这点道理娘懂，你快回部队去，啥也别挂记，放放心心地走。

回到部队后，他给娘打了电话，是妹妹接的。他问，娘呢？妹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他追问，娘怎么啦？妹妹说，娘病了。他说那天走时娘还好好的，怎么病了？妹妹说大概是吃了你煎的荷包蛋，娘有胆囊炎好几年了。他埋怨道，娘真是，有病为啥不说？妹妹说，娘怕你担心，怕你分心，怕影响你进步，不敢说，一直瞒着你，娘就是想要你争气……

他听到这儿，禁不住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