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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的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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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的大树

王太生

我一回头,见城里的大树,溶溶月色中,朦胧树影,点晕濡染,墨色迷离,像一团静止的云。

城里的大树和城里的月光不一样,月光照着城外,也照进城里,城里面很少有大树,大树大多站在旷野上,城里没有足够多的空间,容纳它恣肆地生长,能够留存下来的,都是草木王者,真正的大树,或者古树。

城有大树,是老者,把城池守望。从前,有几个孑孑古人坐在树下,盘腿读书。树影如瀑,它只是默默注视这一片青砖黛瓦,从不说话。它的树干里,有一条小溪在奔流,我有时感到它雨雾弥漫,水汽迷蒙。

一个在城里生活很久的人,会记得这里的每一棵树。有次我喝醉了,夜晚回家迷了路,抱着一棵树,有这样一位默默看着你,不会说话的老街坊指引,跌跌撞撞找到了家。

我住的附近,有一棵800年的大树,曾听一个人很神秘地说,它不能锯掉,飞机在天空中飞,会看到这棵树,知道这座城和它飞行的高度和方向。树下的人,不自觉地仰望天空和大树。说这话时,那个人像个空军司令。

一棵树,能长成一个坐标,成为飞机前行的参照,是说明这棵树很大,存在那么长久。

有时候,人们为了纪念一个人,会崇拜和尊敬这个人身前手植的一棵大树。虽然这棵树在这个人手植时,并没有这么大,时间的牙齿脱落了,这棵树,也就成了大树。这个人,也就成了这座城,苍凉的精神高度。

老公园里有几棵梧桐树,我小时候望它,差点儿把头上戴的小棉帽掉在地上。城里的大树,看城里的人,像地面上的一个个小蚂蚁。这些像小蚂蚁一样走动着的人,纤纤红尘,芸芸众生,他们在忙着什么呢?

有大树的地方,就有树下人家,最起码从前那个地方就有人居住,他们住的地方花影婆娑。夏天,一团绿云稠厚,浓得化不开。冬天,叶子落光了,剩下墨黑坚硬的枝干,有人挂一串红艳的小橘灯,大树立马变得吉祥生动起来。

有树庇护的地方,就有人气、情调和营生。垂荫下,铺衍富贵贫穷、爱恨情仇,人间烟火。

城有大树,与人肌肤相昵。我多次与人提到的邻居张二爹,是个蹬三轮的,在这座城东游西转,困了、累了,会把车推到他经常歇脚的老地方,在一棵600年的沧桑银杏树下睡觉。那棵大树一阔浓荫,张二爹在树下呼呼大睡。醒来时,悠闲地跷着二郎腿,喝口水,抽根烟,引来许多人羡慕的目光,有人在树下勒石为碑,曰:“福树”。

还有一棵古银杏,在一家医院的大院里。这棵大树成了鸟儿的天堂,每天傍晚集聚了数万只麻雀,从四面八方飞来,黑压压地在树上过夜。在城里打工,大树成了它们的旅馆,在入睡前,雀们会兴奋得叽叽喳喳,在树上开会,交流一天的工作和体会。到了第二天凌晨,一批批麻雀,为了生活和爱情,飞走了,留下一地白花花的鸟粪。

我的一个朋友,是位诗人,曾多次徜徉在树下寻找灵感,写过春鸟和寒雀。在朋友眼里,寂寂独立于城里的大树下,就应该学古人头戴斗笠,沉默不语,左手执竹帚,右手写诗,一地鸟粪不扫,何以扫天下?他在大树下,觉得身上有一股书剑气。有天傍晚,朋友在树下吹风吟诗,忘记了树上的雀。几只麻雀,许吃得太饱,消化不良,数粒温热,“啪嗒、啪嗒”,滴落到脖颈、头顶上。诗人用手一抹,不禁开怀而乐:哦,城里的大树上,落下幸福的鸟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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