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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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不尽的街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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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不尽的街巷

韩振远

在乡村生活过的人,对街巷都有绵长的记忆。

站在自家门前,往里是自己的家,往外是或长或短,或宽或窄,或笔直或曲折的街巷。

街巷是一家人生存环境的延伸,是走向外界的通道,沿着街巷,可以把全村一家一户都串起来,除了冥冥中的血缘外,街巷是最能联结村人感情的纽带。对于一个家庭来说,街巷同时又是生存所必需的户外空间,还是一道看不尽的风景。每天清晨,街巷最早醒来,扛锄头去地里的,赶牲口上集的,送孩子上学的,会把街巷早早踏出响动。从那一刻起,乡村的一天才算正式开始。

晚霞映红村落的时候,街巷会再度忙碌起来,“穷巷牛羊归,野老念牧童”“牛羊归古巷,燕雀绕疏篱”,在古人看来,黄昏时分的街巷很富诗意。夜深人静之时,街巷又充满神秘,黑暗中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一声驴鸣,几声犬吠,都会骚扰人神经。若是兵荒马乱的年月,乡村的平静顿时会被打破,巷里到处是惊慌失措的村人。

一个村子,再窄的街巷也循环往复,一条连着另一条,条条相通。村人从自己家走到别人家,从田野走回家里,从外边走回村庄,从村头走到村尾,其实是沿着街巷不断地兜圈子,不断地重复自我,在这样的街巷里走上一辈子,许多人的理想就被挤扁了,一生都走不出来。

乡村的巷子都不宽,却有一定之规,遇到婚丧大事,花轿、灵柩要能顺利通过。每当此时,空落寂静的街巷会热闹起来,鼓乐声、鞭炮声响彻云霄。当然若是丧事,会是哭嚎声、哀乐声,充斥到每个角落后,又沿着窄窄的巷道流泻出去,在空旷寂寥的梁峁沟壑间回荡开来。那时候,沟梁上的野草、杂树说不定都会被村落里的气氛感染。

有了街巷,就有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对门邻居。中国的熟人社会,熟到这里就不能再熟了。农耕社会讲究远亲不如近邻,但是因为离得太近,难免会产生摩擦,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两家孩子闹了仗,你家的猪圈多占了我家地界,我家的柴垛少了几根柴,都会先冷言讥讽,指鸡骂狗,恶语相向。那场面是乡村街巷里的一道风景。两面婆姨都跳将起来,拍屁股,挥拳头,语锋直指对方的长辈和生殖器官。终于怒不可遏时,女人的手脚都会变为利器,那一会,街巷就是战场,平时再贤惠的女人也会变成猛兽,一边是母老虎,一边是河东狮。争斗起来可以用可怕来形容,撕扯在一起,滚落于地上,灰天暗地之中,人都没有了体面,蓬头垢面,肌肤裸露,虽不至于血肉模糊,却也是两败俱伤。从此,仿佛结下血海深仇,对门邻居老死不相往来。

更多的则是和睦共处,相互帮衬。到了吃饭时分,饭香会从两面门里飘逸出来,交融在一起。两家男人、女人都会各捧一只大海碗,把面条高高挑起,一边聊,一边狼吞虎咽。

街巷再多,再复杂,最后都会通往自己家里。有人说,中国村落以公共设施为中心,所有的街巷、建筑都是围绕公共设施形成的。对于村民个体来说,村落的中心永远是自己的家,在巷里绕行一辈子,这个中心始终不会改变。

国际著名城市规划专家、丹麦人杨·盖尔的《交往与空间》开篇即给我们描述了一幅城市街道图景:“寻常街道上的平凡日子里,游人在人行道上徜徉,孩子们在门前嬉戏,石凳上和台阶上有人小憩,迎面相遇的路人在打招呼,邮递员在匆匆地递送邮件,两位技师在修理汽车,三五成群的人在聊天。”如果将这段话里的城市特有元素去掉,几乎与中国乡村街巷没什么不同。这也容易理解,因为无论是中国还是外国,乡村还是城市,人们最基本的生活需求大同小异。

街巷的诱人之处在于,它有着家所不可替代的情趣和田野没有的风景。有句西方谚语非常精辟:“人往人处走。”乡村不会像城市那样到处人头攒动,人多的地方只有街巷,村民们每天不知道要来多少次,短短的街巷虽然一生都走不尽,却总是乐此不疲,经常上演丰富多彩的人间活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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