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全媒体记者 石闯 王译博 刘德华 宋晔 文/图

郑州“1999.12.5”银行大劫案

侦破始末

引子

十月的中原大地，秋意正浓，一阵风刮过，带来丝丝寒意。

10月21日凌晨5时，夜色未退，在郑州市公安局犯罪侦查局大院内，已经是灯火通明、人头攒动。10多辆挂地方牌照的汽车已经启动，一群身着便衣的侦查员正在做出发前的最后准备，枪支弹药、手铐、执法记录仪，任何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出发！”5时40分，指挥部下达了命令，80余名侦查员分三个抓捕组迅速登车出发，车辆分散行驶在通往豫南的高速公路上，东方逐渐露出了一丝曙光。

很多人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兴奋，为了等待这一天，他们努力了太久，压抑了太久，渴盼了太久，一个尘封16年的疑团即将被解开，一起追捕16年的抢劫银行大案即将告破。

第一章

世纪之交 惊天大案

世纪之交的绿城，一片宁静、祥和，再过20多天就是2000年元旦，又一个新千年开始。谁会想到，1999年12月5日傍晚，几名男子持枪闯入郑州市航海东路一银行储蓄所内，制造了抢劫208万元并重伤两人的惊天大案，震惊全国。

“‘12·5’持枪抢劫银行案，歹徒策划非常周密，社会影响非常恶劣，手段非常残忍。”昨日上午，尽管案发已有16年，但郑州市公安局犯罪侦查局局长马会强依然记忆犹新，他向记者介绍案情时，一脸凝重。

1999年12月5日，傍晚时分，在郑州市航海东路的中药城批发市场，各商铺陆续关了门。在郑州城市合作银行管城支行中药城储蓄所内，三四名营业员正清点捆扎一天的营业款，等待运钞车前来接款，没有人知道，一场震惊全国的持枪抢劫银行大案即将发生。

“干啥的？”19时20分，储蓄所保安员全伟东（化名）在营业大厅内值班，突然看到两名年轻男子大步闯了进来，径直走到大厅东头营业柜台外，他就上前询问，两人并未应答。这时又有两名男子闯了进来，同时掏出手枪对准全伟东头部，威胁说：“不许动！”

全伟东立即意识到了危险，他还未来得及采取措施，两名持枪男子就朝他的头部开枪，“砰、砰、砰、砰”，一连4发子弹均射中全伟东的头部，他应声倒在了血泊中。在营业室内忙碌的营业员白娜（化名）听到营业大厅的异样响声后，立即按下了报警器求助。

而两名男子各自抡起铁锤，朝营业柜上方的防弹玻璃砸来，三四名营业员惊恐万分，被迫趴在地面上。很快，营业柜台上方的三块防弹玻璃有两块被砸出了两个洞口，两名男子顺着被砸开的洞口钻入营业室。

在抢劫过程中，两名歹徒将捆扎装包后的营业款，装入预先准备好的编织袋内，一名歹徒喊叫：“小的不要了！”听到这句话后，白娜扭头看了歹徒一眼，不料，一名歹徒朝她背后开了两枪。

5名歹徒将营业室内两个大包一个小包的钱袋子抢劫得手后，仓皇出逃，整个过程也就是4分钟左右，距离运钞车的接款仅仅间隔几分钟。

而被洗劫后的营业大厅内外，一片狼藉。事后警方了解，持枪歹徒进入营业大厅内连续开了8枪，致使1名保安和1名营业员重伤，抢劫银行存款208万余元。

“12·5”持枪抢劫银行案发生后，在国内引起了广泛关注，各级领导非常重视。

时任国务院总理朱镕基、中央政法委书记罗干、公安部部长贾春旺分别于12月6日、7日、9日，对侦破“12·5”案件工作作出重要批示。

第二章

迷雾重重 锲而不舍

震惊全国的“12·5”抢劫银行案案发后，郑州市公安局专案组抽调上百人进行彻查，以枪找人、以锤找人、以图找人，连带打掉犯罪团伙143个，抓获成员424名。然而，狡猾的劫匪像人间蒸发一样，无踪可寻，迷雾重重。

作案现场留下带血铁锤

1999年12月5日19时23分，郑州市公安局110报警台铃声骤响。接到指令后，从管城公安分局刑警大队、周边派出所、交通警察到市局刑警支队，大队人马迅速向案发地集结，并在案发周边路口设卡堵截。

郑州市公安局迅速成立“12·5”案件侦破指挥部，指挥部下设侦破专案组，全力展开侦破工作。

经过大量走访得知，几名歹徒抢劫得手后，沿航海路人行道向西逃跑，窜入中药城东门并横穿中药城到西围墙，转向北从中药城垃圾站西南角一墙洞钻出，沿途先后扔掉了两把作案用的铁锤及一个从现场带出来的装款包，再往南逃至京广铁路与航海路交叉口，行踪消失。

民警经过勘验，1号锤锤把为白蜡杆本色木，锤体上印有“6LBS”（六磅）字样，锤木把上附有少量血迹，经化验为O型。办案民警围绕劫匪遗留下的1号锤、2号锤，仔细确定锤的产地。经调查，二七区铭功路一家五金店有销售，购进的80把铁锤已经售出24把，民警们围绕铁锤的去向和购买人，通过半年努力硬是查明了16把锤子，但仍有8把去向不明。

靠枪和图在茫茫人海缉凶

“从作案到得手也就几分钟，时间非常短，犯罪分子在案前一定踩过点。”郑州市公安局犯罪侦查局暴力犯罪侦查支队支队长申保成是一名从警31年的老刑警，他告诉记者，当时作为专案组的民警，承受的压力是非常巨大的，当然，每天的工作量也非常大。

申保成说，事发时中药城储蓄所营业大厅的监控探头，因内存已满，处于更换状态，营业员将其关闭了，未进行摄录。谁会想到，这一微小的失误，给破案造成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专案组民警只能从被抢劫储蓄所之前的监控以及附近银行调取，收集的监控录像带多达168盘，从中列出可疑人员158名，组织银行职工、附近商户、住户共365人进行辨认。经层层筛选，历时一个多月，最后仅剩29人。然后，对29人的个人头像图片装订成册，印制数千份，在全市范围内辨认。

为了及时找到图片中的人，专案组几名民警搭乘两辆面包车，拉着图片资料，分赴漯河、平顶山等地进行张贴，还长途跋涉到北京、信阳、周口等地，进行辨认并查证落实，后又一一排除。

与此同时，另一项“以枪找人”的侦查也在许昌展开。郑州市公安局犯罪侦查局有组织犯罪侦查支队侦查员虎峰清晰地记得，每周一早晨从郑州到许昌，每周末再从许昌返郑，前后持续大半年。三个侦查组分赴禹州市、长葛市、许昌县和许昌市魏都区等开展侦查，通过当地警方了解当地发、破案情况，找出涉枪、涉抢案件，了解案犯作案手段、特点、年龄、体貌特征。

连带侦破各类刑事案件551起

“袋子发黄了，可以想象这起案件跨越的时间，每当取出从案发现场提取回来的物证时，都觉得很熟悉，可又抬不起头。”曾任郑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的巴西振说，当年“12·5”专案各种取证调查材料卷宗堆满一屋子，每一摞都一人多高，凝聚了太多心血。

“虽然在第一时间内布下了天罗地网，开展了地毯式排查，然而那些劫匪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无踪可寻。”申保成说，上百名民警穷尽一切侦查措施，对该案进行地毯式彻查，可是始终没有取得突破性进展。

“尽管‘12·5’案件没有及时侦破，但通过该案连带侦破了各类刑事案件551起，一批积案被侦破，一批在逃人员被抓捕，也沉重地打击了犯罪分子的嚣张气焰，苦点累点，值得。”侦查员梅杰说。

案子不破，绝不罢兵。刑警们十多年如一日，锲而不舍地开展案件侦查，对可疑的线索和人物，一查到底，终于在16年后迎来了转机。

第三章

初露端倪 柳暗花明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再狡猾的狐狸也会露出尾巴。2015年10月21日，警方利用现代科技手段，准确地打开了“12·5”持枪抢劫银行案件的突破口，成功抓获涉案嫌犯，案件终于告破。

利用现代科技手段找到突破口

“案件发生后，久侦未破，郑州警方面临了巨大的压力，当时穷尽一切侦查措施和手段，誓言案件不破，绝不收兵！”郑州市公安局副局长李奎业告诉记者，为了侦破此案，十多年里，专案组的百余名民警走访了近万名群众，足迹遍布全国各地。

今年以来，省公安厅副厅长、郑州市副市长、市公安局局长沈庆怀多次要求，要将各警种、各部门、各单位的科技手段、基础信息、警务保障等资源，最大限度地向侦查办案工作集中，通过对沉压积案的侦破和基础信息的采集比对，力争发现蛛丝马迹，对郑州历年来的重特大积案强力侦破。发生在1999年的“12·5”案自然摆在第一位。

昨日上午，在发布会现场，摆放了犯罪分子当年遗留的铁锤等作案工具。郑州市公安局犯罪侦查局刑科所副所长高喜峰告诉记者，犯罪分子在作案现场遗留下一把带血的铁锤，是很关键的物证，他们借助现代化的刑事技术，经过几个月反复检验，找到了突破口。然后，专案组民警前往驻马店西平等县区展开摸底排查，走访了近2000人。

10月18日，专案组结合科学的人体个体特征数据和情报研判、合成作战、传统侦查等手段，最终锁定了主犯石某群等3名嫌犯。

一桩沉寂长达16年的大案终于有了重大突破。10月21日凌晨，80多名侦查员搭乘近20辆车从郑州奔赴驻马店执行抓捕任务。

售楼部前抓获3号嫌犯

“早上5时40分准时出发，8时多就到了驻马店。”郑州市公安局犯罪侦查局有组织犯罪侦查支队支队长赵海军告诉记者，根据统一部署，他们负责抓捕3号嫌犯李某利。得到可靠线索后，第三抓捕组一行赶到了驿城区水屯镇赵桥村，这是抓捕李某利的第一个现场。

赵海军介绍，当时李某利在田地里浇地，为了不引起李某利的警觉，侦查员们在远处精心布置，等待“12·5”专案指挥部的命令。孰料，李某利突然驾驶一辆黑色迈腾轿车快速向外驶去。

这一异常举动，让抓捕组的民警们十分紧张，是不是李某利发现了什么？他们尾随其后。而李某利将轿车停靠在了驿城区乐山大道与置地大道交叉口东南角的一处楼盘售楼部门口，径直走了进去。11时50分，李某利走出售楼部，此时指挥部已经下达了抓捕命令。

说时迟那时快，一切准备就绪的专案组民警们一拥而上，首先控制住李某利双手，然后将他带到了早已准备好的汽车内，快速驶离现场。李某利也成为第一个被抓获的嫌犯。

俩嫌犯相约工地商量对策落网

“根据前期掌握的信息，1号嫌犯在一栋商务楼的26层。”郑州市公安局商城路分局案件侦办大队长刘成晓表示，为了摸清26层的房间结构，民警先后三次上26层进行侦查。

11时30分，石某群和友人从办公室走了出来，驾驶一辆奔驰到乐山大道的一个工地内。13时多，石某群突然接到了李某利亲友的电话，称李某利被郑州市公安局民警抓走了，警觉的石某群随即给2号嫌犯余某收打电话，要求对方到工地一块商量。

抓捕一组的民警守在工地门口的对面，静静地待在车内屏气凝神。郑州市公安局犯罪侦查局侦查员李旭东表示，他们远远看到了石某群停好车后打开车门欲下车。“我们相距50米远，立即将车开了过去，这时，石某群刚好下车，看到我们的车过来，还以为是客户，帮助指挥，停这里，停这里。”

李旭东说，民警们见状一起火速冲了上去，武警出身的民警王余峰用胳膊夹住石某群脖子，将其摁倒在地，民警们将头号嫌犯石某群控制住。刚给石某群戴上手铐，将他带入车内，2号嫌犯余某收就驾车进入了工地。很快，余某收就被抓获。而嫌犯陈某成则是在被抓获的前三名嫌犯供述后，抓捕组民警赶往驻马店汝南县韩庄乡，将正在打麻将的陈某成一举抓获。

最后一名嫌疑人石某群的弟弟石某春于10月24日在驻马店市其女友家被警方抓获。

至此，逃亡长达16年之久的5名嫌犯悉数落网，震惊全国的1999年“12·5”持枪抢劫银行案告破。

第四章

劫匪末路 空留悔恨

头号嫌犯石某群及同伙余某收、石某春、李某利、陈某成落网后，在铁的事实面前，不得不低下了头。尤其石某群以抢劫的钱财打底，经过10多年经营，已摇身变成富甲一方的亿万富翁。那么当年这起大案是谁挑起的，案发后他们又是如何逃亡的？

5名农民工合谋做弥天大案

据李某利供述，当时他和余某收等人都是刷墙工，在1999年11月份时，被石某群叫在一起商量“大事”。“他当时给我们说有一个生意需要大家一起干，干好了大家都能挣一笔钱！”李某利说，大家都没啥钱，也都知道石某群精明能干，就同意跟着他干。

其实，在石某群召集同伙之前，他已经秘密准备了三个月：从许昌购买5把改装手枪，在被抢银行储蓄所周边踩点，设计周密的逃跑路线等等。

1999年12月5日19时20分，石某群带着李某利等4人来到位于航海东路的郑州城市合作银行管城支行中药城储蓄所。具体的分工是：余某收和石某春每人一把枪控制保安，石某群带着李某利、陈某成拿锤子砸柜台玻璃成功后实施抢劫。

作案后，石某群等人抬着款袋沿提前设计好的路线逃跑。其间，几名疑犯把小款袋内的钱规整到大袋子里，并在中药城内一垃圾站旁的墙洞中钻出，最后骑着事前准备好的自行车逃回租住的房屋内。

李某利、余某收交代，他们本来就是干活的农民工，作案后回到工地上，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而石某群则躲在出租屋整理编织袋里的巨款，经清点发现抢的现金208万元。

随后，石某群把巨款分别用自己名字和其他名字存入不同银行，剩余的100多万元分两批带回了驻马店。石某群说：“平均每人分得25万元左右，陈某成的钱一直让我保管着，我一人分得了120万元左右。”而这也成了他华丽转身的第一桶金。

当年的主犯摇身变为企业家

石某群表示，对于抢劫得到的钱，他并没有急于花掉，而是在寻找机会。2000年以后，他尝试在驻马店购买了几亩土地，开始搞起了房产开发，随着房地产市场的逐步升温，石某群迎来了他畸形人生的辉煌时刻。

石某群的财富剧增，相继开发了四五个楼盘。在十余年里，一个抢劫案主犯就这样华丽转身成为拥有房地产开发、商贸、休闲农庄等多处产业、资产过亿的成功企业家。而其他几名嫌犯的生意也不错，经常在外搞工程。光鲜的背后，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一切都源自于那双罪恶的黑手。

对于过去，嫌犯们面带悔意，但为时已晚，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犯罪分子遗留的铁锤等作案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