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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天以后，艾子琼的事业倒是蒸蒸日上，电影月刊采访、时尚杂志采访、电话采访、爱慕者上门求见等等。当艾子琼因为这部《风铃》得了一个国家级电影奖的最佳新人奖之后，艾子琼的事业黄金线算是真正画下了清晰路标。

我从卢奇玮嘴里听到这样一件事，艾子琼不想影响同学们的正常作息，就在学校外面租了一套两居室。当她搬进出租房的那一天，她关上门，脱卸掉身上所有的衣物以及首饰，她感到幸福，门外的世界终于可以与她无关，她终于可以在完全属于自己的小小空间里全然放松地呼吸，这是多么奢侈多么享受的一件事情啊！

她在我眼里依然是学生时期的那个她，一点都没改变。她竟然对我这么说：

“我有时候觉得心里很空很空。好像有很多人在爱我，其实一个人也没有。”

她说这话的样子很美，脸上没有一丝曲折生活的印痕。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资历将护佑她，扼杀她，然后通过热闹的排场慢慢被风化，就像一缕青烟，袅袅地放飞。

我想得太远了，但是这真的是艾子琼多年后面对我时，我所产生的想法。我不由得再次想起艾子琼的旧时之言：

“其实，也就值这么点钱。”

我问她可否记得，她说这句话放哪里都适用，然后她爆出一句粗口：“钱他妈的不值钱。”

当又一个秋天来临，黑小撅像个渴慕者向电影伸出了无法阻挡的热情之手。他想要制作一部电影。

黑小撅找到志同道合的辛苦，两人坐在公共窗台上，在谈到集资拍摄一部《浪漫者之歌》的电影时，两个人眉飞色舞。黑小撅之所以毅然决然地准备自己投拍电影，主要原因当然是因为热爱电影，还有就是金鱼眼的刺激，金鱼眼施暴般的弃绝隐含着一份未发出的讯息：男人心中该有大事业的企图和野心。

黑小撅的母亲从早到晚忙于实验室的工作。黑小撅对他的母亲说：

“妈，我必须做一个实验，像您那样地去分配我的情感和思考，您借助于化学元素，我借助电影。妈，我需要您的帮助。”

黑小撅的母亲从来没看过儿子像个大人似地和她谈话，不管他的思想是否成熟，每个人都是从做实验开始的。黑小撅母亲倾囊而出地支持儿子，还和丈夫四下向好友邻居借款，眼见着债台筑起，黑小撅的父母始终没有后悔。

按理说，导演系、摄影系毕业班的学生，为了完成毕业作品，是可以获得学院的财力资助和资源分配的，但是黑小撅是表演系的学生，他在毕业作品中作为演员的表演是合乎情理的，而他此时是要大大超越专业的范围，去实施一项多方位实践的大胆举措，黑小撅因此不认为学院会额外地给予他不合规矩的经济支援。黑小撅不得不私下在学院同学中发动了一次集资活动。他没有想到金鱼眼竟然第一个送来了钱，虽然那点钱少得可怜，但毕竟说明金鱼眼热烈支持黑小撅的这次行动，黑小撅感觉自己在金鱼眼的心里重新站了起来，他分外自豪。

接着在黑小撅的游说下，艾子琼慷慨解囊，钱财此时对于艾子琼已经不成问题，而且和同学们相比，可以说已经富有得流油了。艾子琼的投入算是不小的一笔，但她给黑小撅的期限也是很明确的，并且还要适当的利息。黑小撅满口答应，艾子琼说必须给他压力，他可不能以为别人赚来的钱理应拿来让他搞实验。

我把三个月的膳食费用以外的消费项目全部取消，才贡献了摄影机一天的租赁费。

辛苦当然也动用了几乎所有的人际关系，能赞助的赞助，能借的借，某一天竟然还动了卖肝脏的念头，后来又想借高利贷，最终在黑小撅的反对之下才作罢。这件集资拍摄电影的事情瞒着老师，黑小撅多次拜托我们千万不能走漏风声。他们俩想用自己的双手撑起一片晴朗的碧空，到了那时候再献给学院献给老师一份厚礼，脸面该有多么光彩啊！

在积极筹备资金的同时，黑小撅和辛苦一面还在编写剧本。《浪漫者之歌》里主人公的形象几乎就是以他们俩为原型进行创作的。金鱼眼也主动参与了意见。

到了摄制组正式成立的那一天，黑小撅和辛苦把辛苦的那间宿舍改造成了一个会议室，宿舍里别的同学被发展为共同进退的摄制组工作人员，辛苦的个人魅力完全能够将那几个男生驯服。

作为摄制组的核心人物，辛苦和黑小撅身兼数职。辛苦担任主摄，还负责灯光照明，编剧的活儿也少不了他，他和黑小撅熬了好几夜才把剧本赶出来。黑小撅成为全能的战将，他和辛苦的金发女友共同担任这部电影的导演，并且参与编剧、担任主演，还是名副其实的制片人和制片主任，他像是变成了学院操场上的那座“金字塔”，塔身上插满了小红旗，“金字塔”不能摇摆，必须屹立不倒。我成为这部电影的女主角，黑小撅坚持让我出演，他说写剧本的时候就是按照我的模子刻上去的。

原来预计时间紧凑地连续拍摄二十天，这是一次冒险的拍摄任务，理想和资金窘迫时时刻刻在进行抗争。当第一天开机，我们就像被很多东西在后面追赶着，以至于摄制组的同学开玩笑说：“狼来了，狼要来了。”那头狼就是追债的时间。

拍摄时间只维持了一个星期，错误的估算和准备工作的不充分，导致了摄制计划的全面崩盘。黑小撅和辛苦面面相觑地反省了几天，前去慰问的同学络绎不绝。当霍老师也登门劝慰并帮助梳理失败原因的时候，黑小撅和辛苦已经在众多追随者的拥护中重新拾起了信心，他们没想到自己竟然得到了如同失败的英雄般的待遇。

这次电影的实验虽然失败了，但是黑小撅自认为完成了一个男孩到一个男人的洗礼，他觉得自己像一个真正的男人那样站了起来。我们一起听着黑小撅的成人感言：

“这才是我要的成长，电影作为标志，镌刻到了我的心田。真是爽歪了。至于那些债，凭着我们的能力，一定可以在不久的将来还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