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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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顾青青离校的排场搞得很大,她的那位小提琴家的母亲亲自来接她,而且还带着两个男助理,这两个男助理同样的穿着打扮,紧身黑T恤紧身牛仔裤,一边耳垂戴着银耳环。他们各提着顾青青的一箱东西,像两个保镖左右开道。顾青青哭得稀里哗啦的,在整个走廊里一路甩泪,她的母亲穿着七分高的高跟鞋,脸上的妆容一丝不苟,脖颈上绕着的三圈长颈链晃啊晃的,晃得走廊满地的裂痕。她跟在顾青青的后面,我们跟在她的后面,如同公主出嫁似的,郑典吐吐舌头:“像出殡。”我赶紧捂住她的嘴,风声还是传入顾青青的耳朵,顾青青回头“呸,呸,呸”三声,就遏制了哭泣。顾青青被北京某歌舞团接纳,收编在歌舞团的舞蹈队里。

郑典成为北京城的“漂一族”,她对这个定义还算满意,她骨子里顽强面对艰苦环境的意志再次昂首挺胸,这就如同让她重新找回了自己,她觉得身体里再次涌动着使不完的劲头。郑典说走就走,不拖泥带水也不依依惜别,我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撤退的。望着她那个空荡荡的床铺,我想不出别的告别方式更能适合郑典。

卢奇玮不能接受把她也划入“漂一族”的行列,她分明觉着自己和郑典是不同类的,我和黑小撅给她摆事实讲道理,譬如陈田等同学也会加入此行列,这并不影响她的面子。可她还是对此说法有些介意,她说关键点在那个“漂”字上,有种飘零无依的可怜。实际上,她直接就把东西搬进现男友(那个在苹果园试镜日遇见的摄影师)家中,一个温暖的小窝正等待着她这个女主人。

文学系的金鱼眼过来和我们告别,黑小撅在场,卢奇玮在给我写通讯地址(她的摄影师已经等在学院大门口),金鱼眼的无袖白短裙将她衬得清爽宜人,我嗅到了她身上不同以往的气味,我用眼神询问她的答案。金鱼眼这个资深文艺青年的覆盖式的气场再次制造了神奇的氛围:

“有一个住在八楼的进修班的男同学,他的父母都在国外,我和他好了一段日子了,我们一起出国发展。”金鱼眼停下来,偷偷看黑小撅一眼,再从黑小撅伪装得毫无反应的脸上移开,她接着说,“本来我是不同意的,我是说不同意和他在一块,后来他每到晚上九点就在阳台上呼唤我的名字,变着法儿地用不同的音调和语速呼唤我的名字。他说,哪一天风刚好能把他的呼唤刮进我的窗户,刮进我的耳朵,而且恰好我也爱上了这种呼唤,那么我就得答应他的要求。那个月影婆娑的夜晚,我的眼前出现了奇异的景观:门窗自动地敞开,鲜花一朵朵地飘落在我的头顶,风儿搂紧了我的腰,他在窗口的黑夜里,浮凸在夜色中,整张脸上写着谦卑与悲悯。我真的没想到我竟然看到了他脸上的这种表情,那是一种很大的感觉,开阔,丰裕,无限。我很感动,就答应了他。”

“他会不会是在身上绑了威亚?”卢奇玮半开玩笑地问。

“不会,确实没有。”金鱼眼一本正经地回答。

黑小撅压根儿就不信,他在金鱼眼离开后对我说,他宁愿不听这些,虽然他不得不佩服她编故事的能力。我却认为金鱼眼是在事实的基础上展开了漫天的想象,这也属于创造的范畴。再说,在我看来,爱情真的是依赖想象力的翩跹才使得它更接近完美。

卢奇玮不让我和黑小撅送她,她说她相信不久我们就会重逢。小清新卢奇玮已经茁壮成了一个成熟女子,她说心里藏着个坚定不移的信念,这是她面对未来的勇气源泉。我问是什么信念,她摇摇头不想明说,只用一句“和爱情无关”来搪塞。我想估计是有关于事业的,卢奇玮的抱负可能是所有同学中最高远的一个也说不定。

卢奇玮走后,我和黑小撅如同两个来学院游览的过客,在各个宿舍之间飘动,我们班的同学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我们在这个学院里的气势正在减弱。一个班像一个小家庭的理念,到了这时候才体会深刻,为什么人们总会在失去的时候才念及情谊?黑小撅的气势却还在,他天不怕地不怕起来,就像雄狮狂吼一样,他坚信没有谁失去谁的说法,尤其这个学院决不会失去我们。黑小撅拉起我的手,奔向表导楼,我们的脚印再次遍及表导楼的每一处每一寸,耳边擦过一阵阵的台词,各类规格的灯全部打亮,所有的黑暗全是白昼,所有的白昼都是光芒。

第二天一早,黑小撅穿上他唯一的一件咖啡色皮衣,虽然大夏天穿皮衣是反季节的穿着,但他坚持认为只有穿上这件皮衣才合乎当时离校的情境。他背着登山包,手臂与腿脚的配合有些失调,形态并不如他自己期望的那般潇洒,简直可以说他是带着一脸的滑稽踉踉跄跄地摔出了北京电影学院。

我在他离校后将近六小时,才拖着行李慢悠悠地往外走,我的慢出自我内心的沉重。到了学院门口,正准备打车去机场,一眼瞥见门口的报摊橱窗里艾子琼光彩照人地站在某时尚杂志的封面上,此刻她正朝着我微笑。我回正视线,北京电影学院在我后面坚固地矗立着,我不敢回头。

北京电影学院,不说再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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