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俊强

在这个小区住了五六年，但熟悉的人并不多。住在1号楼的王宇，和我关系不错，以前我们常到彼此家串串门，可最近一个多月都没见他了，听说他很忙——刚做了爸爸，整天忙着赚奶粉钱。

昨天，我抱着儿子，和妻子一块儿去买菜，在小区门口遇见王宇的母亲。和阿姨简单打声招呼后，我们就准备去菜市场，没想到她竟请求我们和她说说话。看时间还早，我们几个就坐在一个向阳的地方，聊起来——其实，主要是倾听，听阿姨说话。

“俺听王宇说起过你们，咱两家的情况差不多。我老家是山东的，来这儿快俩月了，比我亲家母还早来一个月呢，可到现在我还不适应这儿的生活！儿媳妇和她妈说话都用方言，我在一旁也听不懂，接话不接话都别扭。宇儿整天加班，一天到晚见不着面儿；我饭前饭后地伺候儿媳妇还不落好，拖地、洗衣服嫌我弄得不干净……唉，干什么活、说什么话都是小心再小心，可还是会出错哟——人老了，不中用了！”老人说着说着，竟哽咽起来，用袖头擦着眼泪。妻子连忙拉着阿姨的手，轻轻地劝着，阿姨别太伤心了，能进一家门都是一家人，心劲都是一个方向，只是生活习惯不一样，婆媳相互适应都有个过程。

老人点点头，止住了哽咽，瞅了瞅太阳，又看看四周，叹着气说：“唉，其实我在这儿也帮不了啥忙，给宇儿说我想回老家，可他又不让，说她妈就在这儿，咱那边要是不来个人伺候，显得咱不疼爱小孩！想想也是，可在这儿，除了增加宇儿的负担，干啥啥不行，这一天一天的，熬得让人心焦啊……”

阿姨在说话的间隙，偶尔用粗糙的大手擦一下眼角，泪和情都不能自已。我和妻子除了趁机附和、安慰一下，别的——作为一个旁观者，也爱莫能助！末了，她提了一个要求：“这些话在我心里憋好长时间了，今天给你们说说，心里感觉好受很多了——你们千万别给王宇说啊，他知道了心里会不高兴的。唉，他自个在这儿打拼了五六年，能有现在这样的生活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别过头去，用儿子的帽子蹭掉在眼中盘旋已久的泪水。因为，我想起了我的母亲，想起了自己在这个城市走过的日子，和王宇的情况多么相像！只是，我不知道，我的母亲向谁诉说了衷肠，又把这心酸的老泪落在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