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琴清心

马金丽

读诗经，发现古人是很懂生活雅趣的。

开篇《周南·关雎》中，青年男子暗恋少女不得，便以琴瑟友之，以琴声敲开姑娘心扉，含蓄不失浪漫；未婚男女以琴示爱，《郑风·女曰鸡鸣》里，一对已婚夫妇男狩女织后亦“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山野鸡鸣鸟唱，茅草屋里小儿围坐，男人擂鼓，女人弹琴，其乐融融，像一幕温暖又雅致的生活情景剧。

平民爱琴，达官贵人更是以琴为媒介联络君臣感情。

《雅·鹿鸣》中“我有嘉宾，鼓瑟鼓琴，和乐且湛”，君王宴请群臣，也借琴瑟表达爱臣之心。

琴音自古至今，从未中断。刘禹锡《陋室铭》中也表现了古人的琴趣“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唐代薛易简在《琴诀》中：“琴为之乐，可以观风教，可以摄心魄，可以辨喜怒，可以锐情思，可以净神虑，可以壮胆勇，可以绝尘俗。”

现代人还有几分这样的雅兴？社会发展，让人贪图物质享受，失去了最本真的追求。今人求爱鲜花戒指，香车宝马，哪一样不是俗物？朋友聚会更是胡吃海喝热闹狂欢，哪能静听琴音洗轻尘？

所以，现代人在喧嚣背后总有几分厌倦寂寞，在怪圈盘旋沉浮后，了悟精神匮乏，开始从传统文化的诗意里寻求突围。今人有幸，继承古人琴棋书画，诗酒花茶，继承的同时我们能为后人再创哪些文化精髓呢？

古街，朋友的画室里，墙角一架古琴，沉寂间似有清俊之音流泻。朋友起身一曲，听者的心毫不设防地被琴音俘获。当我还沉浸在《平沙落雁》的旷古怀远时，“莲心看世界”的琴友自创曲子也袅袅飘来。

琴师在乐，听众席地而坐，缥缈的琴声引领人回归远古那个朴素恬淡的世界。

琴声里传来一段女孩的故事，眼前一位少女翩然飘过，在花园或是村陌追逐蝴蝶，琴音如黄鹂鸣翠，也如风中响铃，演绎出怀春少女的单纯美丽，有人轻轻吟诵“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少女恋爱了，心上人儿进京赶考，琴声流露爱与哀愁交织的纠结，盼郎中举又怕郎心突变，还好，情郎不负痴心，高头大马迎娶入门，生儿育女，热闹欢乐，幸福时光在琴弦上奔涌。

另一曲弹奏的是一个男儿在国家有难时的挣扎忧患、忠心报国之志。岳飞、文天祥、袁崇焕、史可法……铮铮男儿个个提刀上马，驰骋江河，从琴弦上飞跃而出，有人听出“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的悲壮 ，有人听出“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情怀。

最后一曲《告老还乡》，分明看见陶渊明、刘罗锅岁至暮年，被恩准告老后结伴还乡，骑着小毛驴游逛，墙根下晒太阳，操乡音拉家常……那些告老却不愿还乡，借任职余波再荡漾几圈的官员们闻听此曲，也会动了归心呢。

几根琴弦竟跳跃出人生百味，安静的下午，任窗外雨霖铃，室内，清幽入仙的琴声，让一切纷扰慢下来，慢下来。一把古琴，几杯金线莲茶，琴声出袖，茶香入怀，陪时光弹奏，不知今夕何夕。

趁时光尚好，且以素琴清心，在人生八雅里缓缓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