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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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是过瓜州

程远河

数次西行,总是过兰州天便黑定,甘西的苍凉总在睡梦中隐去。那片土地对于我,只是诗歌和历史中的意味。边塞的风一定不合当下的世道,赫赫的武功只好像是历史的呢喃。

又要西去,必过玉门。细心的人一定能够感到,我这两年一直在刻意回避历史。我不想让故纸堆里的人物走出,来承载我的兴亡之叹。毕竟今天的时代,有的是最新的忧患和危机,那实在是再天才的古人都无法想象。

匹马上凉州,是我最渴望的洒脱。轻骑过张掖,是年少英雄最矫健的梦想。但无法,我始终没有勇气用脚丈量我神往的西北,我只能让火车的隆隆来推进自己对这片辽阔的融入。乌鞘岭下我当年栖身的小屋,乌鞘岭上秋阳下拉着碌碡碾青稞的小毛驴,金昌城外长城最西端的残垣,还有大片农田外奔流的祁连雪水,我都只能看着车窗外的黑暗一遍遍想象。

河西千里,甘肃深长,这片土地最容易让无主见的读书人落入俗套,感慨今古。其实,当下的戈壁和汉唐又有何不同?它们当然饱饮过男儿血,吞吐过壮士骨,但现在亘古的风沙早已拂去一切。我们还是不去想过多的远古吧,文明的演进总是要搭进太高太高的成本。

为了记下那当时稍纵即逝的感觉,我曾对着地图上这片类似壁虎的绿色久久瞩望,甚至趴在墙上细细看那一个个小小的标注。目光越向西心境越激动,那辽阔和荒野最符合我的本性。你不用问那些地名,随便一个都可以见证好多,都比你我知道得多。我感到了自己的小,但又觉得越行进心越大,似乎能装下更多。

车厢内灯光变暗,人们以各种的姿势睡着或者睡不稳也在睡。对面是两个与我年龄相仿的男女,在讲着他们曾经的西行漫记。他们说在飞奔的火车上能直接看到光着上身的甘肃女人,她们光天化日下在自家的院里洗头发。他们说甘肃老乡一年四季全靠土豆,说武威车站的烧鸡很好吃,说张掖在好多年前就有一个退伍军人组成的很大的汽车运输团队......

我不敢接话,我觉得一出口就会暴露我的浅薄。我对这片土地知之太少,毕竟诗书的记载太不对应眼前的实景。反正是向西,向西,秦关汉月已在身后,汉唐风烟还在前面。

猛然有人惊呼:“瓜州。”

瓜州。不是江苏镇江的瓜洲古渡,是甘新青蒙四省交会的安西小县。再向西行就踏入哈密,无边的荒漠和高天迎送旅人。

心跳快了许多。我如在古代,在甘肃境内行再远都不会担忧,心理上总感到它和大唐的国都相接。再走,前望后看都不着边际,人心总会觉得无所依傍。什么豪气冲天,总得有精神支点。

瓜州是西入新疆的最后一站。向南,有玉门关,再向南,是阳关。多好听的名字,不用去看就知道,如今除了荒凉还是荒凉。丝绸古道的商旅不会不从这里经过,这附近一定有谋杀和算计,成本都记在了运往罗马的货物上。面对这关口,盛唐的诗人也担心春风不度友情难行,唱不出豪迈之音。我想它们的设置,更多的是军事意义。铁骑如风摧敌顽,大将雄风建不世之业。但当世人不买账,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后世更是诟病,说让百姓受难。可政治和国事,一介草民怎敢轻言?

不知怎的,很想走下火车,拿着凉席铺到瓜州的土地上,在星月下一夜长眠。亲近这样的土地,对于今人是一种奢侈。北京的教授们在给学生讲西北史时,没人夹着铺盖跑到这里。现在,他们大部分在北戴河边。

瓜州,有成群的骆驼卧在戈壁上倒嚼、在胡杨林间远望吗?晚春,树木稀疏的花叶轻拂着榆林石窟风干的土壁,有远方的旅人在默默静看吗?今人不读历史,历史在面前鲜活。

“今夜可否有霜落,醒来恰是过瓜州?”我按下这几个文字,作为对瓜州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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