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韭菜与螺蛳头 王太生 韭菜与螺蛳头是一道混搭。 油菜花浅开,还没有形成阵势,这时候,韭菜与螺蛳,粉墨登场了。 叫头的东西,都比较鲜嫩。植物茎芽最嫩的部分,豌豆头、马兰头、枸杞头……头刀韭遇到螺蛳头,韭菜的鲜与螺的鲜,就合作了一道舌尖上美妙的春馔。 好多人都晓得扬州话里有一句,乖乖隆地咚,韭菜炒大葱。不一定吃过韭菜炒螺蛳头。韭菜和大葱,都是挥发性蔬菜,怎么吃啊?只是一句玩笑话,表示不可能,倒是韭菜炒螺蛳头妥帖、实在。 螺蛳在水乡是寻常之物。老太太摊一脸盆儿在街边摆卖。脸盆里有青螺蛳、白螺蛳,老太太拿一根针,将用开水焯过的螺蛳肉,一颗一颗,从青壳里挑剔出来,挑出来的,一丁点大的肉,叫螺蛳头。老太太最会做韭菜炒螺蛳头这道菜。 春暖花开,潜伏在泥中休眠的螺蛳纷纷爬出。清澈的河岸,螺蛳就伏在碧绿水草上,弯下腰,双手触及河床,轻轻合拢。河底泥雾腾起,小螺蛳随手来到盆中。 螺肉肥美。青壳螺,肥而不腻、韧而不老。 韭菜也是鲜嫩的。此时在地皮长及几寸。韭菜地里刚下过雨,水珠晶莹,颤摇动晃,一畦春韭带雨欢。 头刀韭精贵,蒲松龄觉得菜价昂,消受不起。他说,“三寸四寸,与我无分;四寸五寸,偶然一顿;九寸十寸,上顿下顿。”等到韭菜已老,长及盈尺,买便宜的,“聚划算”,天天吃。 绿韭在田,采撷方便。在乡下,下雨天,如果家中来了人,又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就想到屋后有一畦地,雨中春韭,长势喜人,便撑一把伞,下地剪绿韭,炒螺蛳头。 做韭菜炒螺蛳头这道菜,螺蛳头在热油锅里先炒,入糖、醋、酱油,猛火翻煸。螺蛳头有八分熟,再炒韭,两者合在一起,伴匀,再撒上白胡椒粉。那一年,堂妹从北方来,吃了几顿韭菜炒螺蛳头。若干年后,这位山东大妞,故地重游,还嚷嚷着要吃韭菜炒螺蛳头。 韭菜,在北方是有的,可惜没有螺蛳头。没有螺蛳头的炒韭菜,还叫什么韭菜炒螺蛳头? 可以大胆地想象,当年雨夜剪春韭,若是在江南,有水泽的地方,定会来一盘“韭菜炒螺蛳头”, 对着窗花灯影,下酒。 中国文人在春天都有一块属于自己的韭菜园子,读韭菜帖,吃韭菜炒蛋、韭菜合子、韭菜饼,夜雨剪春韭。 古人吃螺蛳,与今人有所不同。《本草纲目》说,“春月,人采置锅中蒸之,其肉自出,酒烹糟煮食之。” 还可以幽默地想象,当年那些水浒中的侠客,仗剑云游,在小酒馆喝酒时,如果任性一回,非要点韭菜炒螺蛳头这道菜,还不把店小二忙得卷腿捋袖,手忙脚乱地去河边摸螺蛳? 估计宋朝南方的河流中螺蛳应该很多,北方的河流未必有,想吃还得预订,托付物流快递。只是挑螺蛳肉很慢,也很麻烦,侠客等不及了,吃些牛肉,如风而去。 性急的人,终究吃不到韭菜炒螺蛳头。遇一道菜,要合时节。你来,或者不来,它都在那儿,不早也不迟。 我认识一位小酒店的老板,卖鸡汁白螺蛳。螺蛳壳是白的,也卖韭菜炒螺蛳头。绿春韭炒白壳螺蛳头,味道应该跟别处略有不同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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