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大胡子

邵远庆

老胡的年龄不大，满打满算才36岁，可就因为留着一把大胡子，齐刷刷的，长得跟蒜苗一样粗壮、茂盛，人才显得苍老，乍一看倒像63岁模样。可能因为老胡姓胡，也可能因他留着个大胡子，但凡认识他的人，一律称之为“老胡”。

准确地说，老胡的胡子是参加工作后才留下来的。老胡不仅胡子旺，就连浑身的汗毛也很茂密，用朋友们的调侃话说：如果老胡跑到大森林里，再把衣服一脱，整个一活生生的类人猿。

老胡留胡子的原因其实很简单，首先是省去不少事：老胡的胡子，一般情况下需要每天清理一次，胆敢隔一天不刮，满脸的胡茬像刚浇过水的小草，要多浓密有多浓密，要多旺盛有多旺盛，很快就能将大半个面部覆盖，成了“没脸没皮”的家伙。其次是老胡比较崇拜西域歌手腾格尔，觉得唯有如此形象的男人，才最具男子汉的气质。所以，老胡下定决心，顶着压力也要把胡子留下来。

正因为胡子长，特征明显，不仅本单位的人全认识老胡，就连外单位的人，只要见过一次面，再看见老胡时，一眼就能叫出他的名字来。老胡的背后，要么经常有人亮着嗓子高呼“老胡”，要么有人拿手指点着老胡的背影对同伴窃窃私语，认识吗？他就是某某单位的老胡！

最先反对老胡留胡子的人是他老婆秀云。秀云是个比较爱干净的人，她曾不止一次地向老胡陈述利弊，说：“把胡子刮了吧，年纪轻轻的，留什么胡子？不但影响整体形象，而且里面容易藏污纳垢，可以说百害而无一益。”老胡却不以为然，说：“你懂个什么？这就叫个性。没有个性的男人，压根儿就不算个男子汉！”

秀云看说不过老胡，索性也懒得再搭理他。睡觉时候，整天拿背对着老胡，将身子扛得跟个勺子把儿一样。

同样反对老胡留胡子的，还有本单位的领导。因为胡子，领导曾多次找到老胡，苦口婆心地进行劝导：“你身为单位的重要成员，言谈举止都代表着单位形象，怎么可以留那么长的胡子？如果上面来人，你怎么去接待？到基层检查工作，下面的同志会是怎样的看法？”

老胡争辩说：“我留胡子仅仅代表个人形象，跟工作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给你三天时间，迅速把长胡子给我清理干净，否则，甭怪我不讲情面。”领导忍不住发了火，临结束还来了一句，“别给脸不要脸哈！”

老胡也很个性，一边走一边咕哝：“胡子又没长到你脸上，你倒是觉得难堪了。真是看三国掉眼泪，替古人担忧啊。”数天过去，胡子依然很潇洒地飘逸在老胡脸上。

领导虽然没再找老胡谈心，但是却给了他一个不小的惩罚：把他派到很远的地方去工作。在那个地方，老胡一待就是一年多。要不是因为后来出了事，老胡怕是至今也难以迷途知返。

因为电热毯发生自燃，老胡的住处夜间突然起火。幸亏老胡在这方面经验丰富，用湿棉被裹着身子跑了出来。人虽然没事，但是胡子却让大火给烧毁了。没办法，老胡只好找来剃须刀，把残缺不全的胡子依依不舍地剃个精光。一边刮着胡子，老胡一边在想，等着吧，不出半年，咱照样能长出一把好胡子！

带着这个想法，老胡回了趟家。

一年多没见着秀云，老胡心里甭提有多想念。到家门口时，已经深更半夜，老胡想给秀云来个惊喜，掏钥匙打开门后，蹑手蹑脚进了屋。黑暗中，老胡先让秀云伸手摸他的下巴，看她能否猜出自己的丈夫来。秀云只是简单地摸了一把，便娇声说：“死鬼，几天不见，怎么长出这么扎手的胡茬呢？”

老胡愣住了，打开灯，显然也把秀云吓了一跳。“就知道是你回来了！”秀云红着脸盯着老胡，然后一头钻进他怀里。

老胡回想着秀云刚才的话，睡意全无。

只是以后，再没见老胡留过长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