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连 载
山风 (国画) 敬庭尧
戒烟
《百年旧痕:
赵珩谈北京》
素裹(水彩画) 陈少平
踏青
伟大的谦虚
大唐华章上的那一段惊弦
处心积虑
      
返回主页 | 郑州日报 | 版面导航 | 郑州晚报      
上一期  下一期
连 载

我对五脉商业化一直持保留态度,明眼梅花这么多年的声望,是靠立身中正才得来的。如今裁判亲自下水踢球,掺杂太多利益,这公正程度恐怕要打一个折扣。不过话说回来,五脉的店铺,早已开了一家又一家,如今不过是把这层面纱揭开而已。开放搞活,经济建设先行,这是整个时代的大趋势,不可逆转。

“所以我跟你说,古玩这块阵地,我们不去占领,敌人就会去占领。”沈云琛乐呵呵地说,眼神里闪动着光芒。

不怪她如此上心,鉴古学会商业化真启动起来,青字门恐怕将是得益最大的。

要知道,木器在古玩界被称为“小器”,也叫“青器”。这个“青”既是指木质发青,也指“年青”。其他门类诸如金石瓷器字画,动辄可以追溯到汉唐宋元。而木器保存不易,收藏以明清为主,再往前就不多了。

青归青,但木器一直是个获利颇丰的行业。古玩讲究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贵出贵进。木器却是薄利多销,每一件价不高,但买的人多。原因很简单,别的古玩那是拿来玩赏的,木器——尤其是家具——那是拿来用的。商业化放开之后,单是仿古家具这一项,销量就不可低估。

沈云琛兴致很高,跟我絮絮叨叨地说起木器行当里的这些事,又讲起最近准备搞一个仿古家具展销的全国巡展计划。我一边微笑一边听着,偶尔还点点头。沈云琛说了半天,意识到光她自己说了,于是侧过身子来,问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想了想,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于是拿起一根汤匙,敲了敲茶杯。铛铛响过几下,席上的人都不说话了,全都盯着我。

“有件事得跟大家商量一下,今天我去见了老朝奉。”

我话一出口,整个席间都沉默下来。在五脉里,老朝奉是个禁忌之词,我忽然提起这个名字,大家都屏息凝气。就连刘局和沈云琛都搁下筷子,带着不同的表情看过来。

我把今天跟老朝奉见面的前因后果约略一说——当然,药不是的事儿我没提,只说找到了那间老宅子后,却扑了一个空。

我环顾四周,开口说道:“老朝奉是什么人,我想不必多说,诸位心里都清楚得很。这次我没有捉到老朝奉,可也不能放任他继续害人。希望诸位群策群力,跟我一起把这只制贩假赝文物的黑手彻底斩断,履行五脉的责任。”

在座的人纷纷点头,举杯表示支持。老朝奉是五脉的天然敌人,对付他是理所当然的事。

“老朝奉让你去那儿见他,但却没出现?”刘局皱着眉头,插嘴问道。

“是的。”

“发现什么没有?”沈云琛追问。

“有,我在那里发现了这个,我猜是老朝奉遗落的。”我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轻轻搁到桌上的玻璃转盘,席上立刻响起不少人的低声惊呼。

席间沉默了一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风向开始发生了微妙而有趣的转变。

“五脉刚刚渡过危机,个人认为,现在不宜轻举妄动。”

“抓老朝奉是应该的,不过之前许愿你小子异想天开,把家里折腾得鸡犬不宁,这次得想清楚才成,别又中了别人的圈套。”

“咱们就是个民间协会,线索给有关部门,让他们去抓就好嘛。”

“自古以来,赝品就没断绝过。拿下一个老朝奉,就能保证再没赝品了?天真!”

不少刚才还点头称许的人,现在态度都暧昧起来,还有人大泼冷水,居然一个明确支持的都没了。就连沈云琛都拍拍我的肩膀:“小许,此事牵系太广,咱们还得从长计议。”

听着这些话,我的表情还在笑,却越来越冷。

我搁在桌子上的那件东西,是一件清代的断口豆青丹药瓷瓶。丹药瓶不大,高八厘米,表面沉釉无纹,很小的一件东西。

这其实是一件大开门的赝品,釉色虚浮,断口白茬,稍微有点文物常识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但这件东西,同时也是一个试探。药瓷瓶很少有假的,不经济,单独造假不值当。当这个都出现赝品时,意味着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制假势力,他们已经达到一定规模,连这种小物件都能产生利润。

其实这小药瓶是我来之前随手拿的,跟老朝奉没关系。我就是想试探一下,看看五脉中人的真实态度。果不其然,这些家伙一看到这个小瓷药瓶,有的是被瓷瓶背后展现的造假实力吓着了,有的则是自己心里有鬼,不清不白,从这瓷瓶里看出了被牵连的可能性。

俗话说,鉴古易,鉴人难。如今看来,人心也不是那么难鉴,一个小小的瓷瓶,就把各种心思都给映照出来了。

他们反对我,有一千个理由,但我知道真正心意到底为何:现在商业化在即,大家都一心火热忙着赚钱,追查老朝奉这种事吃力不讨好,何必去触那霉头。

难怪药不是没打算借助五脉的力量,他出身于五脉之中,太知道这些人的秉性如何。

我原本还有侥幸,但现在彻底明白了。

我默默地把药瓶收起来,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朝外面走去。席上的众人交头接耳,却都安坐不动,只有沈云琛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抓住我的手臂挽留:“这孩子,怎么是个驴脾气,这不大家商量着来嘛。”

我低头对她笑道:“五脉的道,总得有那么一两个人去坚持。大家都忙,就我比较闲,那就我去吧。”沈云琛见拗不过,说你好歹等刘一鸣老爷子回来,再定主意不迟。我却摇摇头:“若我猜得不错,老朝奉年纪也已近古稀,若是他在我逮住他之前死掉,一世都不安稳——岁月不等人啊。”

沈云琛见我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终于皱着眉头把手松开了。我拿起酒杯,向刘局方向一饮而尽,辛辣的茅台从嗓子眼滚成一条火线入胃。刘局坐在原地,眉头微皱,只得略抬杯子,算是回应了我的举动。

他是官场中人,毕竟要以平衡稳定为主,不可能太意气用事。

我搁下酒杯,离开房间,心里既有解脱后的轻快,又有沉甸甸的愤懑堆积。别人如何,我没资格评说,但我一定要查出老朝奉的真相。

当我走到饭店门口时,看到一个身影侧靠着廊柱,在昏黄的灯光下不显山不露水,仿佛要融入灰暗中。他的手里夹着一截点燃的香烟,烟气袅袅升起。

“方震?”我颇为意外,后来转念一想,刘局在这里,他自然也会跟来。不料方震却对我说:“我不是在等刘局,我是在等你。”

3

下一篇4       
版权声明 @ 中原网 网站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