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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家灯火 章中林 生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人,吃烫饭是平常的事。那时候,生活窘迫,能够填饱肚子就不错了,还有什么奢望?我上学,每次回家,都是自己做饭吃。我最喜欢做的就是烫饭。水烧开,切点白菜,倒进剩饭,加点油盐,煮个两开就起锅。这样的烫饭不硬不软,有嚼头,汤汤水水的,吃起来肠胃舒服,额头流汗,那叫一个痛快。那时,荤腥少见。厨房里如果有猪油,我总会挖一汤匙倒进去。这样吃起来更顺溜,更香甜。一餐饭,从做到吃,几分钟就完成了。父亲看到了,总会摸摸我的头说小子能干;只有母亲精细,不时有意无意地在我面前说,猪油怎么吃得这么凶。她说归说,从来没有认真过,我也就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猪油烫饭。 那年冬天的一个下午,我不知怎么的突然抽风昏厥。据母亲说,当时的我看得让人后怕:没有意识,两眼上翻,嘴角歪斜,脸上的肉像筛糠,身子烧得像烙铁一样。不知所措的父母冒着大雨深一脚浅一脚地把我送到四里外的镇上。卫生所的医生马上给我打了针。等到我安静下来,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多。我说想吃猪油烫饭。医生说我烧脱了水,最好吃排骨烫饭,清爽又补钙。父亲一听这话有些作难。那时吃肉要凭票,每年只有过年才能吃上一点。这不年不节的,手上没有票,也没有钱,哪里去找排骨呢?母亲也有些迟疑,但是她马上说,她去试试,让我等着。 我真的不知道生活的艰难吗?或许就像父亲说的我被烧糊涂了。等到母亲走了,我才开始后悔,不应该在这样的夜晚让母亲还为自己奔波。 十二点半了,母亲还没有来,父亲决定去找值班医生,让他照看我一下,自己去看看。这时,母亲裹着寒风苦雨冲了进来。我裹着被子,也打了一个冷战。母亲虽然穿着雨衣,但是头上脸上都是雨水,衣袖上、裤腿上都是淋淋漓漓的黄泥。 端着排骨烫饭,我觉得有千斤重。在氤氲的水汽里,我的眼睛湿湿的,看东西有些模糊。平时,那么盼望吃到的美食,吃起来竟没有什么味道,连白菜烫饭的清香似乎都没有,还有些堵喉咙口。一碗排骨烫饭我整整吃了半个小时。 事后,我才知道,母亲这一碗简单的饭是怎样来的。她先跑到大姨家借肉票,没有;又跑到表叔家,也没有;最后,还是在三婶家才弄到了一斤肉票。借到了肉票,她跑到镇上副食店买肉;又跑回家做好送到卫生所来。这来来去去的少说也有二十多里吧,还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母亲本来就有青光眼,她是怎样一路跑下来的呢?无法想象。 排骨烫饭,一碗简单的饭,我却吃出了不一样的味道。直到今天,我还喜欢吃烫饭,尤其是排骨烫饭,但是再也没吃出过那个冬夜的排骨汤饭的味道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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