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书

曹文生

冬风未减，桃花就孤独地走在前往春天的路上。晨起，一睁眼，一树桃花，晃晕了村庄。

在故乡，桃花居多。在豫东平原，总有一棵桃树，长在农家庭院的角落里。桃花辟邪，有桃花压阵，鬼神不惧。

古人，在文化里，常用桃木剑去驱赶晦气。这桃，在文化里待得太久了。

桃花，虽在凡间活得甚好，但总有文字不放过它。你看神话里，与桃有关的地方太多了。

王母娘娘的蟠桃园，是神话里的重点。神仙，靠它延寿。

再说那夸父追日，虽渴死在路上，那手中的木杖化作邓林。此邓林就是桃林，一地的桃树，是夸父留给我们唯一的遗言。

桃花，与仙境有关。古人描绘理想中的世界总有桃花的影子。陶翁笔下的《桃花源》：“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在我家，也有一棵桃树。

那是一棵野桃树，可能是秋天吃桃，把桃核随便扔在院子里。人没在意，但隔年春里一场风，一场雨，它就破土发芽，生长起来。

直到有一天，它开了花，结了果，才引起父母的重视。

春天，在这棵野桃花下，我读着古诗。读到崔护的“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便被这凄凉唯美的爱情感动，在古代，一眼动情的绝笔，莫过如此。

后来读明代，读到秦淮八艳。桃花扇，是一个女人的傲骨。

几滴血，开出桃花。风骨，躲在扇子里；桃花，也开在扇子里。

一个孩子，喜欢桃花。更馋那一嘴的毛桃。故乡，种的多是那秋后仍未成熟的毛桃，把人等得心焦。

开学了，还不熟，我们只好眼巴巴地走了。我记得，那是开学后第二周，母亲来看我，一个布兜子里，是红皮的桃，吃一口，真好吃。

桃只是个引子，它背后的故事，是一双干裂的手。

母亲采摘，淘洗。然后步行五里土路，风尘，蒙头盖脸。腿，酸疼。

关于桃的故事，情节简单，也无神话。只有一如既往的疼爱。

后来，每次读到关于桃的文字，便会在神话传说和古典爱情外，加上一些温情的场景。

母亲送桃的样子，是我这辈子最深的沟壑，永远也迈不过去了。

一朵桃花，只会带来春天。

但是，一篮桃，不在春天，在秋天，熟在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