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琼

偶尔在书上看到一句话：人不争岁月，不是不争，是无奈。是的，一个人活着不过短短几十年，谁又能做到一辈子鲜衣怒马面对人生？当洗尽铅华，已是白发触目。

我的老家在离城市三十里的江边，可以说是依山傍水，风景秀丽。那时，老家还是缸瓦窑，就是专门制作花盆和瓦煲。有泥的，有青瓷的，每一个都雕着精致的花纹。酷爱花花草草的奶奶，把那些破了边儿的捡回来，一个个填好泥，撒上种子。然后摆得不大的院子满满的，窗台上，院角里，那棵老芒果树下，总之，只要有空隙的地方，奶奶都会插上一盆放着。渐渐地，不但院子里种花的有瓶罐，还有坛、缸，甚至还有筐子。

一到春天，院子里就是我的天堂。这里是姹紫嫣红，争奇斗艳。那些怒放的花儿我根本叫不出名字。一朵朵开得鲜艳夺目，红的、黄的、紫的、白的……所有的颜色都在相互缠绕，在风中摇曳生姿。在院子里我能玩一整天，看着花开，闻着花香，追逐着辛劳的蜜蜂，还有在花丛中比美的蝴蝶。奶奶种的花都是不张扬的美，看上去那么弱小，没有像别的花那样硕大艳丽。但绽放依旧让我兴奋不已。很多时候，我玩得累了，就会对奶奶说：“奶奶我要摘花，还要听故事。”

于是，奶奶总是很慈爱地说：“好的，奶奶会给你讲花儿的故事。”话音刚落，我已经欢呼雀跃起来。那时的情景多么令人怀念啊。往往是，奶奶递给我一束美丽小花，然后泡了一壶茉莉花茶，我就陪着她在花儿面前，听着奶奶讲故事。就这样，一壶茶，满院子的叫不出名字的花儿陪伴着年少的我。几个我百听不厌的故事，在奶奶缓缓的声音中我快乐地成长

这生活，一直到我小学毕业。父母把我接回了城市，我也想在家里种上花儿，可母亲说淋花儿的水会招来蚊子。我也只能作罢，我在每年的假期，都会回奶奶家，看着奶奶泡上一壶香茶。我依在奶奶身边，就像我没有长大，奶奶也没有变老。在我心里，我依旧是那个少不更事的女孩，奶奶依旧是以花为乐的奶奶。虽然她日渐苍老，但奶奶身上有一种淡然的从容，还有花的香味。我喜欢这种感觉。

奶奶走的那年，花儿开得特别灿烂。病重的奶奶强烈要求出院回到她最爱的花的王国，那一天，我就守在奶奶床边，不说话，门打开着，那一园的鲜艳夺目就这么映衬着春的妩媚。我亲爱的奶奶脸上泛着欣然的神情，丝毫没有显示出离开的悲伤和不舍。泪，悄悄在我脸上滑落。岁月虽然带走了奶奶，但奶奶跟岁月争得了宁静和从容，奶奶走得是没有遗憾的……

本版制图 涛 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