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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里的灰鸽子

叶 灵

老宅有个谜,从小到现在,我一直解不开。

不知为什么,老宅里常年总住着一窝鸽子,湖蓝色的鸽子,一身通透的蓝,除过一双小小如豆的忽闪忽闪的眼睛是黑色外,其他全是蓝洼洼的,仿若刚刚从染缸里飞出来一样。而我却喜欢叫它们灰鸽子,这样叫似乎与住在老宅里更相配一些。就如家里养的黄狗,叫上虎子之类的名字,亲切顺口。

刚开始有几只鸽子,接着十几只,后来几十只,蓝洼洼的一片。尤其是每天早晚,奶奶边“咕咕——”地喊着,边朝院子里撒上几把玉谷喂鸡。鸡群争先恐后地啄食,房顶上的鸽子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咕咕”地叫个不停。这时,总有几只胆大的鸽子,扑闪着翅膀也落在院子来抢食。每每看到这,老奶总是笑着,又从口袋里抓出几把玉谷撒到院子里,念叨着:“吃吧吃吧,都吃吧。”后来,这些鸽子连人都不怕了,竟然大模大样地,好像自己也成了这院子的一员。只要一喂食,它们就像商量好似的“呼啦啦”地飞下来,一顿饱餐后,又欢快地扑闪着飞到房顶或者树上,情形很是壮观。后来,家人也专门在房顶放置了一个木笼子,给鸽子安了窝。奶奶总说,鸽子是吉祥之鸟,就和喜鹊燕子一样,住进了谁家,谁家的日子就会红火。就连平时最爱干净的父亲,看着屋脊院子里到处都是白花花的鸽子屎,也从来不说什么。

有一次,我们缠着二叔用弹弓打麻雀,不知怎的,竟然误打死了一只鸽子。等到晚上时,我们偷偷把火炉提到前院,悄悄开始收拾了,用调料腌制好,然后在炉壁上烤,找个破洋瓷盆,倒扣着,再给外面糊上厚厚一层泥巴。那天,我吃上了唯一一次最好吃最美味的烤肉。虽然我们把善后工作做得几乎是“天衣无缝”,没有留下一点作案的蛛丝马迹。但这件事还是没有包住,爷爷知道了,把二叔大骂了几天,差点没揍他。这也是我们对鸽子唯一一次的残忍。之后好几天,我都不敢站在屋檐或树下,甚至院子里——我怕失去亲人的鸽子,会闻到自己身上餐食的肉味,会不会有十几只鸽子一群冲下来啄我的头脸,或者把屎拉在我的身上来报复?但最终,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谁让那个年代,营养不良的肠胃对于肉食的向往,是那样的强烈与不管不顾。其实,这一切都瞒不过几十双鸽子黑豆似的警惕的双眼,但它们最终选择了宽容和原谅。这几十只鸽子,就是从来不去别人家,几十年来,一直热热闹闹地挤在我家老宅里。

我对鸽子充满了愧疚。

再后来,老宅就拆了。父亲盖起了二层楼。那些鸽子还住在我们家,蓝洼洼的一房顶。原来鸽子也和我一样,喜欢怀旧。鸽子们整天在屋顶或树枝间“咕咕——咕咕”地低声商量着,谈论着人所不知的许多秘密,或者吃喝拉撒,或者分工协作。这些秘密对于它们来说,就是一些至关重要的大事,不然它们怎么整天絮絮叨叨地讨论个没完。我常常听着它们嘀嘀咕咕的声音,从叫声的节奏和音调的高低来判断它们的欢乐忧伤。只是关于它们谈论的内容,我始终一无所知,成为永远的谜。我想,它们中间肯定也分年幼尊长,也有分工合作,也有争论不休。要不,这几十口的大家庭,怎能不离不弃地相处在一个屋檐下呢。

父母一直守着老宅,守着村子,一守就是几十年。前些年,父母年龄大了,才恋恋不舍地锁上老宅的大门,来到了小城。他们常常惦念着老宅。也许就如父亲说的,房子再老都不怕,最怕的是没人住。前些时日回了趟老家。大门铁锁已锈迹斑斑,房外墙皮也开始掉落,才几年时间啊。老宅终就敌不过光阴的纠缠。

正伤感之余,突然间,从房顶飞下两三只鸽子,落在院子里,用那双黑豆似的眼睛呆呆地望着我,片刻之后,又欢快地在空中飞旋几圈,落在院子当中不停地啄了起来。似曾相识,鸽子一定认识我!我和它都是怀旧的。不然,守着空空的老宅,还有长长的光阴,一定会寂寞的。

面对鸽子,我心怀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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