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东华

去李叔家串门，这初夏的时候，见李叔正穿着一件宽大的风衣，戴着顶草帽，手里举着一面彩旗，全副武装的样子，站在院子里驱赶小鸟。

这装束禁不住让人哑然失笑。原因是李叔家的院子里种着一棵樱桃树，大概有20多年的树龄了，高大茂盛，每年收获大量的樱桃。但到了樱桃即将成熟的时候，樱桃渐渐红润的颜色会吸引大量的鸟来啄食，生涩的樱桃落一地，看着让人心疼。

于是李叔就想出来了这么一个办法，自己扮成稻草人，站在树下吓唬小鸟。这是一场人与鸟的拉锯战，看似轻松，实则要时刻保持警惕，稍有疏忽，小鸟就会借机落满了枝头。

李叔是我以前在工厂时候的工会主席，我做他的秘书很多年。那时我参加工作不久，被安排到厂工会负责写材料，虽然平时喜欢舞文弄墨，但对公文写作类似“赶猪上树”，开始时一个字一个字地拼凑。每到我努力“上树”的时候，李叔总会做好后勤服务，打扫卫生，擦拭桌椅，烧好开水，泡茶，放在我办公桌上，小心翼翼的感觉，好像我是领导似的。以至于我们共事多年，情感笃厚。

退休后，李叔也没忘了照顾曾经的下属。这些年，平时他住市区，跟着女儿带外孙，等到院子里的樱桃成熟的时候，就回来小住几天，采摘，然后分给左邻右舍、亲戚朋友。我虽然住的离他远，每年他都会打电话让我来采摘一些，带给儿子尝新。

到采摘的时候，李叔提前搬来一架梯子放在树下，来的亲戚、朋友、邻居们自己站在梯子上采摘，他在树下负责扶梯子，然后仰着脸做指挥，告诉你哪些樱桃的成色比较好，哪一串先别采。就这么陆陆续续地，几天里把树上的樱桃采得只剩下高处枝丫上的那一部分。

因为这棵树比较高大，顶部的樱桃总是采不到的，周围的采光后，顶端的基本上就放弃了。

和李叔在树下闲聊，我仰望着顶部的樱桃，觉得每年都放弃了挺可惜。可李叔很乐观，他告诉我，等大家把樱桃采得差不多，顶部的就让那些小鸟来啄食了。但是樱桃不熟，小鸟也不喜欢吃，生涩的樱桃，小鸟啄下来就丢在地上，糟蹋了。

李叔看鸟，原来还有这个意思，不是不舍得让它们啄，是要等到成熟，别平白地糟蹋掉。小鸟听不懂人语，否则的话李叔会把原因告诉它们的。

李叔说，如果是成熟的樱桃，被小鸟啄下来，即使有丢在地上的也不会浪费，摔破的樱桃会吸引很多蚂蚁来分食。你没见过吧，那种蚂蚁组团来赴宴的场面，浩浩荡荡，一颗樱桃，很快就能被分食得只剩下一张薄薄的樱桃核。

没想到李叔把一棵树的樱桃分配得这么周全，连小鸟和蚂蚁们都有一份。像李叔这样的人，种下樱桃树，不是为自己独享的，用自己的辛苦看护着，让每一颗樱桃都能成熟，都被收获，并且让更多人的分享成果，这也是他追求的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