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空间

冯敏生

前些日子，参加一位同学乔迁新居的喜宴，大家相聚饭店，海阔天空无所不谈，觥筹交错一顿豪饮。酒足饭饱后，我们驱车来到郊外一个偏僻的农家小宾馆里，品茶叙旧，一直谈到夜深人静。其间，有位同学几次掏出手机看，似乎有些焦躁不安。见我们谈兴正浓，他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打招呼：“你们继续聊，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家，老婆还为我守着灯呢！”

有几位同学再三挽留他，甚至有人戏谑他怕老婆，但他却坚持要回家，临走时讲述了他的一段难忘的生活经历。

他和他妻子是大学同学。他来自于偏僻的农村，家境困难，但学习勤奋、为人正直；她来自于繁华的城市，家庭富裕，且漂亮善良、乐于助人。毕业后，他们几经周折结了婚，又在同一座城市工作。有了儿子后，妻子不仅支持他的工作，还很孝顺，把他的母亲从乡下接到城里住。他很努力，成为单位里的一把手，应酬也就多了。无论他每天回家有多晚，当他拖着双腿疲惫地归来时，他总是看到家里的灯亮着，妻子要么在灯下看书，要么做着针线活，一直等到他回家。

后来，在下海经商浪潮的影响下，他辞掉了工作，开始创办公司，没几年就成了当地一位响当当的大老板。有人说：“男人有钱就变坏。”这话当然不能一概而论，但他确实是变坏了，他选择了与妻子离婚，变卖了自己的公司，带着漂亮的秘书到遥远的南方去发展了。而他的前妻因为相信他们的感情还在，始终不肯再婚，守着原来的家，依然悉心照顾他的母亲，守着他们的孩子。细心的邻居们发现，她家的灯每个夜晚总是亮着。

当金融危机袭来时，他在南方的公司遭受重创，他破产了，漂亮的秘书也与他分道扬镳。那段时间，他每天都心力交瘁、万念俱灰。有一天，他意外收到来自北方小城的一条短信：“咱家里的灯一直为你亮着，回来吧！”看到结发妻子召唤自己的信息，他思考再三，背起行囊，怀着内疚的心情踏上回家的路。还是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他终于回到自己熟悉的楼前，望见了那盏熟悉的灯光……此后，他每天无论多忙，从来不在外面留宿。因为他知道，他家的灯总为他亮着。

听了他的故事，我们也终止了聚会。回家的路上，我想，也许我家的灯也亮着，我的母亲、妻子、儿子，也在等着我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