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驿站

刘金诚

人的身体里，真的有个生物钟。今日休息，不用早起上班。但到了平日里那个固定起床时间，还是准时的醒了。之后便再也睡不着。思绪飘来荡去的，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黄土高原上那个小山村。我的亲朋好友们，你们现在是否已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想着想着，就再也躺不住了，翻身起床。

推开四楼的一扇窗户，放眼望去：远处，一边是高低错落栉比鳞次的城市楼群，一边是掩映在树木枝叶间的小四合院。我所在的位置，仿佛就是城乡融汇的一个任意点。在这个“任意点”的下方，是一条短街，几块公交站牌，呆立在那里。

早晨的太阳，还未醒来。而那些租居在小四合院的生命群体，已匆匆地走出低矮的房屋，向这几块公交站牌汇聚而来。他们谁也不知道，在一扇窗后，有一双眼睛，正在默默地注视着他们。

静静地俯视着眼前这个纷杂世界，我忽然觉得自己像穿了隐身衣，又好像觉得自己已居身尘世之外。

在人流当中，有从农村初来的务工者。他们还没完全适应这种快节奏的生活，被流水线上的三班倒，搞得昏头涨脑哈欠连天。背井离乡的来到这座城市，不怕多苦多累，目的就是能挣下一大笔钱。建一座新房，攒够讨媳妇的彩礼，是他们出来打工的初衷。能够带一个外地对象回村，那更是他们最为梦寐以求的；在人流当中，有人边走边哇啦哇啦一刻不停打电话。那人不是个小老板，肯定是个小包工头。在他的手下，会有一支十几或二三十人的“队伍”，“队伍”中的人，大多是他的亲戚或者同乡。他带着这支“队伍”，在某个行业，已开辟出一块小小的天地。此刻，他现在人虽未到现场，但今天所要干的活，通过电话已安排下去；在人流当中，有背着帆布工具包的中年夫妇，工具包中装着瓦刀、抹子、锤子、墨斗、手锯等工具。夫妻两人搭档，男人做大工，女人做小工。他们的孩子正上大学，家里的几亩土地，已无法保障孩子上学的费用，只能舍下家园出来打工……

这个生命的群体，来自五湖四海。有着各不相同的身世和故事，满怀着各不相同的愿望，从事着各不相同的职业。他们喧嚷着汇聚到这条短街上，操着满口风味各不相同的普通话，一起奔向那几块公交站牌。

车来了，他们蜂拥而上，车厢内挤得像插楔子，没有一点空隙。车门挣扎着，连关了几次，才勉强关上。公交车像一头不堪重负的老牛，疲惫地喘息着，缓缓地向城区驶去。

城市就像老牛的一只巨大的胃，这些人，将被吸纳进每一层百叶当中。

当傍晚来临之时，老牛便开始反刍了，同样的，他们又乘坐着公交车，返回到这几块站牌之下，然后又像暮归的鸟儿，回到那一个个小四合院中……

我站在高处的一扇窗后，悄悄地看着这些忙碌的人们。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我看在眼里。他们是我眼里的一道风景。

其实，我也是这个群体中的一个分子。也许，当我混合在这个群体里，匆忙奔波的时候，别人也正站在一扇窗后注视着我。那时，我也正成了别人眼里的一道风景。

本版制图 涛 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