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上的爱

刘东伟

我看到那个老人时，他正呆呆地望着楼顶，我不知道楼顶上有什么，却能够想象得到，他一定很想到上面去。

老人是个残疾者，他坐在轮椅上，身子缩成一团，看上去，样子有些猥琐，但是，他的目光却透着一种执着。我走了过去，问道：“大叔，您想去楼顶吗？”老人慢慢地转过脸来，点点头。我指指电梯口，说：“我送您上去吧。”老人眼里闪过一丝欣喜的光，但随即叹了口气，说：“不麻烦你了。”我笑了笑：“没事的，我也想到上面看看。”

我推着老人走进电梯里。很快，我们来到了楼顶。楼梯门一开，老人兴奋地摇着轮椅出去了。

此时，太阳已经爬上了对面的楼顶，我扩了扩胸，长出一口气，又深吸了一口，然后慢慢地向外吐着。这是我在书上学会的养生之术，据说每天早上在空气清新的环境里深呼吸三次，可以增加十年左右的寿命。呼吸完毕，我扭头看看老人，他正在靠近楼沿的位置，望着远处的街道发呆。

“大叔，您在看什么？”我走过去问。

老人朝远处的街道一指，没有说话。车辆像一条条鱼，在街道上快速地游动着。我想，老人身有残疾，可能是羡慕那些健康的上班族吧。我站了一会儿，问老人要不要下去，他摇摇头，说：“你自己下去吧，我再待一会儿。”

我由于还有其他的事做，因此就下来了。中午的时候，我从外面回来，只见一个青年正站在楼下四处张望，很焦急的样子。青年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我拍拍额头，想起来了，是棋牌室里。我没事爱去小区对面的棋牌室闲坐，青年是那里的常客。我刚走过去，青年一把拉住我，问道：“大哥，您看到一个坐轮椅的老人吗？”说着，青年向我描述着老人的面貌。我“哦”了一声说：“早上见过。”青年忙问：“他是我爸爸，您知道他在哪儿？”“早上我把他送上楼顶就下来了，他没回家吗？”我指了指上面说。

青年一听，朝楼梯口跑去。我担心老人出了什么事，在后面紧紧跟随。等我来到楼顶，一眼看到了那个老人，他居然还在张望着街道。

青年跑过去说：“爸，咱们回家吧。”老人看到青年后，宽慰地笑了，问道：“孩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没看到？”青年吞吐了一下，说：“爸，我刚回来，可能车辆太多，你没看到我。”老人固执地说：“怎么会呢，我一上午连动也没动。”老人拍拍青年的手，对我说：“我儿子很辛苦，他每天一早就开着车去郊区拉货，可惜，十次就有八次赔钱。”我心中一动，忍不住问：“大叔，您在这里看了一上午，就是想看到儿子平安地回来？”老人点点头，说：“是啊，十几年前，我这双腿就是出车祸废去的，我每天都为儿子祈祷，钱挣多挣少无所谓，平安才是福啊。”我看到青年眼圈一湿，低下了头。我知道，青年骗了他的父亲，因为他根本就没去拉货，而是去了棋牌室。我张口欲言，遇到了青年近似乞求的眼神，将提到嗓子眼的话咽了下去。老人看看青年，说：“儿子，以后你早上出车前，就把我推到楼梯上，中午回来，再把我接下去，好吗？”青年点点头。

之后，我再也没从棋牌室里见过那个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