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雪霁 孙少亮
胸中山水
游子吟
养虎遗患
内蒙古草原石林武陵印象之一(钢笔画) 梁尔谷
《战殇》
英国的“茶文化”
“三伏”习俗
连 载
      
返回主页 | 郑州日报 | 版面导航 | 郑州晚报      
上一期  下一期
胸中山水

吴文玺

在文人看来,放情山水是极为风雅的事情。

自然的,乡野的,原生态的,不事雕琢的景物,具有朴素恬淡的雅的气韵,合乎文人内心那种行到水穷,坐看云起,不与山争色,只与山同在的品性。对于淡泊功名利禄、鄙夷纷繁红尘的文人来说,山林乡野无疑是体悟“上下贯通、天人合一”的媒介, 是一种大清净、大自在的境界。

不事红尘、乐在山水的高人,被称作“隐士”。许由、巢父、长沮、桀溺,都是有名的典范。确有记载的,是晋人王康琚,他写过一首《反招隐诗》:“小隐隐陵薮,大隐隐朝市。”从王康琚开始,“隐士”便有了“大隐”与“小隐”之分。到了唐,文人士大夫竭力想在“士”与“隐”的夹缝中另辟一条生路,既不想活得太过潦倒,也不想苟合于时政,官场上不很如意的白居易忽发“中隐”之响:“大隐住朝市,小隐入丘樊。丘樊太冷落,朝市太嚣喧。不如作中隐,隐在留司官。似出复似处,非忙亦非闲。唯此中隐士,致身吉且安。”“中隐”犹如一记闷雷,引发了文人士大夫内心的无尽共鸣,因为它戳中了“鱼”和“熊掌”两难的软肋。“中隐”的要义是经济上不与朝廷脱钩,政治上又要有一个自由的人格,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发些自己想发的感慨,从而在朝廷高度集权与文人士大夫独立个性的冲突中,在生命价值和精神价值的天平上,求得某些平衡。

大隐也好,小隐也好,都不免有耕种劳作衣食饥寒的困窘,唯有中隐,既免去了隐士的清苦孤寂,又获得了隐士的清高逍遥,是一种绝佳的隐居方式。照白居易的意思,穷也罢,通也罢,约也罢,丰也罢,只管在留司官里厮混,今日登登秋山,明日逛逛春园,抑或约几个朋友开开派对,摆摆家宴,借酒放言,恣肆欢谑。如果想酷一把,那就谢绝车马,掩关高卧,到月记得领工资就是了。

这种隐,是政治上的无奈,也是任性的赌气。

到了晚明,想卸去背负的人,想凸显自我的人多起来,那些大行们身在市井,却逃遁现实,绝尘离俗,“鸿冥遁迹,偕隐以灌园。”他们开始专心致志地闭门研究起园林来了,造几处假山,植几株秀木,拾掇拾掇庭院,摆弄摆弄居室,心无旁骛,不生杂念,力求“天籁人籁,合同而化”。

有弄闲的人,就有弄闲的书。文震亨的《长物志》应运而生。文震亨说,有品位的人,有深度的人,住在什么地方,把玩什么境致,那是极有讲究的。“居山水间者为上,村居次之,郊居又次之”。那一拨被《长物志》深深触痛心魂的人于是筑舍于幽山深谷,“山蔚蓝光交抱舍,水桃花色合为台”。屋舍与自然宇宙浑然一体,身心物化为山水协奏幽韵的一道音符,“心与天壤俱闲随云舒卷”,“起望山光,寻昧道腴,虽鄙衣恶食不知也”。现实生活中的种种挫折在山水里得到补偿,破灭的政治抱负在山水里得到慰藉。在文震亨看来,与山水的亲和关系,与自然的和合程度,是区分品格层次的重要依据。“非有真韵、真才与真情以胜之,其调弗同也。”

居于山水,对于许多人,对于许多放不下心志的人,是一种奢望,城市最终还是自己难以逃脱的樊笼。“而混迹廛市,要须门庭雅洁,室庐清靓,亭台具旷世之怀,斋阁有幽人之致。”他们就在自己的庐舍上面下功夫:“石令人古,水令人远……一峰则太华千寻,一勺则江湖万里。又须修竹、老木、怪藤、丑树交覆角立,苍崖碧涧,奔泉汛流,如入深岩绝壑之中。”置身于长街永巷,三界之中,隔壁就是人家烟火,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者流,行走在闹市心神却异常安静的人,把情感浓缩于一爿园林,顿时胸怀万顷山河,内心开始博大,辽远,升华,儒雅。“家居惟与子弟谈榷艺文,品第法书名画、金石鼎彝,位置香茗几案亭馆花木,以存门风雅事”。比文震亨稍晚的清人顾汧说,这就是“城市山林。”

文人们没有能力去改变环境,就只好去改变自己。放浪山水,物我两忘,又一种隐忍罢了。

3上一篇  下一篇4       
版权声明 @ 中原网 网站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