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叶

儿时和几个小伙伴过家家，女孩儿们都喜欢扮演“媳妇”。小芝学着她妈的样子，切菜做饭和面，时不时嘴里柔柔地说一声“瞧你那憨样！”印象中小芝的妈妈是贤惠的，从来不大声说话，和小芝她爸几乎没红过脸。或许因为我小时候像个男孩子，她们每次总让我扮演“丈夫”的角色，不是“推车”，就是“拉磨”，又累又无聊，好生羡慕她们做“媳妇”的，可以温柔美好，可以穿红戴绿。

那时候姥姥和母亲常在一起讨论老戏，说以前的媳妇，疼丈夫要有门道，比如盛饭，给公婆盛的饭要把肉放在上面，能看得见；给丈夫盛饭则要压在碗底下，用饭盖住。这样既疼了丈夫，又让人看到了孝心。

村委会的大喇叭天天不闲着，唱豫剧《小二姐做梦》，在少女的梦中，她那母亲，于闺女临出嫁前千叮万嘱：“此一去到在了你的婆家，你少吃嘴来可要多做活。夫妻二人要和睦，在堂上孝敬你二老公婆，你要是不听他们的话，我的傻闺女，你挨打受气可疼坏了我！”母亲顺势给我讲，女孩子长大出门子，首先要孝敬公婆才能过好日子，她刚嫁给我爸的时候，每天早起都要给奶奶端尿盆。老爸听着得意，却又唯恐女儿养得太老实了受气，就偏袒地教唆我：“那都是以前的媳妇，现在谁还吃那一套，男人不能惯着，就得给个下马威先治住喽！”母亲白他一眼，说：就是金枝玉叶，不孝顺老人也一样有家法，你没听过《打金枝》吗？母亲说的这个戏，我倒是模糊懂得，一位公主，因为见了公婆不肯下跪，于是和驸马闹了矛盾。公主的母亲识大体，劝完驸马之后，又私下里狠狠教育了公主，骂她是“不孝的丫头”，那些唱词，我至今耳熟能详：“想想人家想想你，都是丫头你自找的，你虽是个帝王女，嫁民间是民妻，你竟敢把公爹看不起，快回去赔礼莫迟疑……”

就这样听着、想着长大了，常常悄悄地想：女孩儿要修炼得如何才能做个好妻子呢？温婉贤淑？知书达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鲁迅先生曾说，女子最初只有女儿性和母性，没有妻性，妻性是逼出来的。那要经历几番波折挣扎才能如婆家所愿？那时心里像揣了只好奇又胆怯的小鹿，既向往未知的爱情，又担心遇到大灰狼一样的公婆。

第一次去男友家，发现准婆婆却是个简单的人，对媳妇的要求只有一条——“过日子”。我松了口气，对他说：“我还以为要练就十八般武艺，过得火焰山与铜人阵，脱胎换骨方能修成正果呢！”

男友哈哈一笑：“哪那么多麻烦事，只要俩人有感情，那些都不叫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