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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柴草堆

陈爱松

夕阳红着脸,像醉酒的老汉,跌跌撞撞地掉进西天的暮云里。

收工回来的人们,扛着锄,挎着篮子,说着笑着,随时停下来,拾一根枯枝,几根玉米秆,夹在腋下,拖在地上,田间小路上留下道道划痕。

灶房里女人正顶着头巾拉风箱,男人弯腰进去,把手里的几根柴放在灶前,女人一笑,招呼一声,拉风箱的手就更轻快了。

山沟人家,一般不过大事不买煤。买煤要钱,谁家也没有那闲钱。而柴草,只要肯下力气,不偷懒 ,就能得到。闺女找婆家,去男方家里相亲,眼睛就往三样东西上睃:家里几间瓦房,屋里几袋食粮,院中多少柴草。看柴草堆,最准,大不大?摆得整齐不?都是啥柴?正是细节处看真相呢。

农家的柴草一般都来源于庄稼。

小麦收了,麦秸打成了垛,泥巴糊起来一人高,生产队留着喂牛用。如果哪个麦秸垛不糊,慢慢就会变成“掐腰葫芦”,两头大,腰间细。因为家里要做饭,得先用软柴点,而麦秸是最好的引柴。

玉米收了,棒子结成辫子挂在树上檐下。秋冬之夜,解下来,盛在大箩筐里,一家人说着闲话剥着籽。玉米芯这种柴最受喜欢,不长不短,还带着小辫子,软柴硬柴都有了。孩子饿了,母亲会在火盆里把玉米芯摆成中间空的圆形,辫子一点,放一个小锅,玉米粒就在锅里跳舞,开花,啪啪作响,过年放小鞭一样。

玉米秸锄掉了,也会一棵不剩地拉回家,堆在房前屋后,等它们慢慢地从青涩变枯黄。孩子们在玉米秆间搜寻到青秆,吃甘蔗一样,吮吸着酸中带甜的汁,哄着贪婪的嘴巴。

棉花摘完了,棉秆运回来,堆在家中空地。暖和的秋阳下,奶奶们坐在棉秆前一棵棵地审视,不让一个没开的棉桃漏掉,不让哪怕一小团棉花再藏在荚角里。这可是孩子的棉衣棉鞋啊,这可是小褥子小被子啊。

油菜秆,黄豆秆,绿豆秆,芝麻秆,犁耙地时刨出来的庄稼根,都会被村人一一运到家来,驱赶灶台的饥馑和冬夜的寒冷。

村人还会寻找别的柴草。柿子树,杨树,椿树,是不舍得砍的,那是果实椽子檩条家具啊。好在沟边岗上多的是荆棘。荆棘有刺,不好拿,但耐烧,烧时还会滋滋地冒油,火很旺。

同街有个老头叫和才,他有一手绝活,能把荆棘捆得圆木般瓷实。不用绳子,割根荆条就行。他家的柴堆总是分外大。湿的干着,干的烧着。和才娘说拾好柴火,就能娶到媳妇了。和才干活不惜力,可是家底薄,力气换不出钱来,一辈子也没有娶到媳妇。

前些天,到山里去,山上满是槐树,连空气都是绿的。槐林里,不时出现柴草堆,那是以前修剪下来的树枝,这让城里的朋友很惊奇,纷纷与之合影,并感叹说,将来可以住在这里,烧柴做饭,种菜浇园,看树绿,听鸟鸣,世外桃源啊。

山下不远有个村庄,原来都居在沟里,后来大多都搬到沟上面去了,沟里,就留下了那个时代的老房子。老木门,撂姜墙,老皂角树,鸡声,犬吠,在凉荫里咀嚼的老牛……有一户人家冒出炊烟来,五十多岁的老汉正烧火做饭,院子的角落里垛着整齐的柴草,瓦房里的案板上摆着包好的饺子,大门前坐着他二十多岁的智障媳妇。

时光一下倒流几十年。仿佛溯流而上,我又回到童年时的故乡,心中潺湲着的是发黄的色彩和淡淡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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