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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口的烫痕

徐建英

硕士学位的儿子提议周末带女朋友回家与我见面,我一喜。儿子又说女朋友梅是西镇胖老味家的闺女,我听后心咯噔一下凉了半截。

西镇仅一条老街,几排旧式的老楼半耷拉在破落的街两侧,以前无数次听人说,西镇人粗蛮好斗,我半听半信。我半月前途经西镇看望一位故人,在路边等车时不小心撞上一辆侧来的手推车,车里热腾腾的卤水哗啦斜泼向我的手臂,卤肉滚落一地,我惊叫还在喉咙,一个粗哑的女声已响遍了半条老街:你走路咋不看路?

我不顾手烫,忙俯身捡起滚落在路沟里的卤肉,重新放回桶里,那女人却一把夺下,粗声说:这还能卖吗?我忍着痛,不安地抚着烫红的手臂,胖女人说:你在这等着!头也不回向对面跑去。

她想干吗?我不解地呆立路中,看着自己红通通的手臂,又看着胖女人风风火火地穿过街面,钻进胖老味卤肉铺,随后走进隔壁的店铺,指着我比比画画说什么。我的手火烧火燎地痛,想转身去找家医院,此时胖女人站在对面高吼:喂,那个谁,你别走。我想起那些被我丢掉的卤肉,又看着街两边纷纷转头望向我的还有已经开始向我走来的人群,吓得忙掏出几张钞票放在小推车上落荒而逃。

所以儿子提议带梅返家时,我看着留在手臂上的烫痕,非常坚决地反对。

儿子很固执,周末坚持把梅领来家里。那天儿子买了一大篓菜,拉着梅一起钻进了厨房。

一桌子五花八门的菜端上桌,多是卤菜。我不屑,筷子半天没动。儿子赔着笑殷勤地招呼我,脚在桌底不时轻碰我的鞋子,又温柔地招呼梅上桌吃饭。我假装若无其事地端碗扒饭,眼角的余光却悄悄扫向梅。梅的模样清丽秀气,做事麻利,很符合我心中儿媳妇儿的标准,要不是因为西镇,要不是因为胖老味……心里叹了口气。

或是我的沉默,儿子放下刚刚拿起的碗,眼里满是失落,筷子落桌的时候,他的碗一直在转,饭粒也溅了出来。我想发火。站在一边的梅忙拿起筷子,轻轻把儿子撒落的饭粒夹进自己碗中。儿子一把拦住:小梅别这样,你没必要这么委屈自己。

浪费犯罪哦!梅对儿子轻轻一笑:我爸走的那年,奶奶病,妈从豫剧团出来,有段时间我连饭也吃不饱,直到妈返回老家跟人学做卤味,我家的生活才开始好转。

我非常吃惊:你妈以前在剧团?

梅的眼神黯淡下来:是啊阿姨,我妈从前扮过苏三,一场车祸我爸走了……哭倒嗓子的妈妈也失业了。

《玉堂春》我不陌生。我问:后来突然消失的“苏三”是你妈?梅点点头。我怔怔望向梅,一些早想好的说辞硬生生咽了回去。

我没再强硬地干涉儿子与梅的交往,梅偶尔也会来我家,我不冷不热地接待,对儿子提出来的婚事,我都找各种借口岔开。

再去西镇是在半年后,与梅无关,我还是去看望那位故友。见完友人后,我们绕道去西镇,经过胖老味卤肉铺时,友人指着一溜排队人向我介绍,胖老味做的卤肉在这一带远近有名,我们也买点尝尝吧。我苦笑摇摇头,把半年前发生的事向友人转述了一遍。友人听后若有所思,随即哈哈大笑:西镇抗战时民风很剽悍的,战乱嘛,人人自保。不过胖老味的大嗓门我们早习惯了。多年前,她还当街吼着追过人砍,只因那男子说,苏老板,连你的肉一起卖怎么算?

她的经历是不容易!但也不能讹人吧?

这个……友人叹口气接着劝我,买点试试吧,就一盘卤菜的交情而已。

我没有说话。

友人付钱时,我接过她手里的提袋。发现胖老味一直眯着眼睛盯着我看,我有些不安,难道是梅给她妈妈看过我的照片,胖老味认出来了?但我这人平素不喜欢拍照,难得的几张也被我锁在抽屉里。

哎,那个谁,对,就你……胖老味粗哑的高嗓门对着我喊,那次我一直喊你别走想给你找烫伤药抹伤口,你怎么还跑啊?有急事呶?这次的钱我不能收,你上次给的就多了……

她粗哑的嗓子还在高声响,我眼里却看到了二十年前舞台上那个纤巧的身影温润柔软的咿哝:关王爷身骑在赤兔马上,拿着青龙刀威风凛凛。啊!你是来捉拿于我?想苏三沧落在苦海风尘……

我盯着她那发胖走形的腰身,心突然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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