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巍

世相百态

老家的院子里有一棵高高的桂花树，金秋时节，玲珑的小花缀满枝头，隐逸在肥厚的绿叶之间。沁人心脾的金桂花香伴随着我的童年，桂花树不开花时，只是满树深绿色茂密的叶子，开花季节也得仔细地从绿叶丛里找细花，它不与繁花斗艳。迷人的香味不刺激，温润厚实，实在是好闻。

长大后，离开故乡求学，每到中秋月圆之夜，总会想起老家院子里的桂花，与奶奶一起收集桂花的情景。选一个天气晴好的日子，奶奶拿出旧床单铺在院子的桂花树下，我拿着竹竿敲打茂密的桂树枝，只轻轻一抖动树枝，便有无数金色的小花翩然落下，落到我们的头上，奶奶的衣襟里……在阳光的照耀下，金灿灿地落在白色的床单上。收集的桂花被奶奶用簸箕晒干，放在布袋子里挂着屋梁上，满屋子都弥漫着浓浓的桂花香。

上大学那年，奶奶给我缝制了一个桂花枕芯，将桂花晒干，装入纯棉布做的袋子中。桂花枕头有催眠功效，安神养胎。灰棉布枕套上，奶奶还给我绣了两只漂亮的鸳鸯，奶奶满是褶子的大手饱经风霜，一针一线，无不缝织着对我的思念，一花一叶，似在讲述一段浓浓的不舍。看得出奶奶做桂花枕的用心，她希望我能找到称心如意的妻子，希望我们能相濡以沫过好未来的每一天。有奶奶的祝福和桂花枕，背井离乡的路上我不再伤感，奶奶连同故乡的气息都缝进了枕芯里，爱意满满。

我现在生活的这座城市也种着许多桂花树，这个时节的桂花开得极盛，一团团、一簇簇，金色的、银色的，层层叠叠，浓密又好看。我看着这满树的桂花，忍不住伸手去摸它们这些黄色的小精灵，它们滑滑的、软软的，闻着这熟悉的味道，触摸着它们，心里就像吃了奶奶做的桂花糕一样甜。桂花糕是我童年记忆最深的零食，桂花米酒，桂花汤圆……奶奶总能用桂花做出可口的美食，那些甜蜜的味道弥漫在舌尖上。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浸在桂花香里的童年已经远去，远离故乡已经二十多年，几次搬家，室内大大小小的物件丢了不计其数，然而奶奶做的这只桂花枕我却从来没有舍得丢弃，总是细心携带，今夜，在这样盈盈月光的夜晚，枕着桂花枕入眠，浓浓的思念沿着家的方向，直抵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