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南丁

侯发山

南丁先生仙逝，但记忆里的他，仍笑眯眯地站在眼前。

在多次会议上都见到过南丁先生，因他是大家、长者，咱是小字辈，只是见面打个招呼而已。给我印象最深的是省作协副主席杨晓敏先生牵头组织的一次文学沙龙活动。在那次活动上，我又见到了南丁老师。他虽然83岁高龄了，依然精神矍铄，微微弯着腰，脸上还是标志性的微笑，让人心里熨帖，亲切无比，有种回到家里见到老父亲的感觉。不同以往的是，在这次会议上南丁老师讲了话，这是因为这次沙龙活动的主题是研讨赵富海老师的《南丁与文学豫军》，而且在座的都发言了，讲的也都是关于他的点点滴滴。

杨晓敏曾经这样说过，不仅在当代文坛，即使放在源远流长的中原文化的历史长河中，南丁老师也是屈指可数的文贤之一。不只是我，几乎所有了解南丁老师的人都认为“文贤”这种说法既准确又到位。称为文贤，就要在立言、立功、立德三方面有所建树，缺一不可。细细盘点南丁老师，莫不如是。

他的中短篇小说《检验工叶英》《旗》《尾巴》《科长》，都曾经是中国文学不同时期的代表作品、名篇，他也因此而闻名全国，成为新时期文学豫军的一面旗帜。他的创作体裁除了小说，还涉猎诗歌、散文、随笔、评论多个领域，皇皇五卷本《南丁文集》便是很好的佐证，此为立言。

南丁老师在当省文联主席期间，组建专业作家艺术家队伍，召开青年创作会议，筹备文学院，创办文学艺术刊物，调入和培养了大批青年作家，他发现了一茬又一茬的文学新人。经过辛勤培育浇灌，许多都成了河南文坛的主力，成了在全国产生重大影响的重量级作家或文学、文化界领导人，如夏挽群、李佩甫、郑彦英、张宇、田中禾、张斌、孙方友、杨东明、齐岸青，等等。刊物有《莽原》《散文选刊》《故事家》《传奇文学选刊》等。在他的积极呼吁下，河南省各县都相继成立了文联。特别值得说明的一点是南丁老师的另一重要作品——他的女儿何向阳，何向阳现在是中国作家协会创研部副主任、著名评论家，她的成就有目共睹，这里不再赘述。无疑，南丁老师是中原优秀文学传统的开辟者、奠基者。此为立功。

不管是南丁老师在任期间还是离休，熟悉他的人从不叫他“何主席”“何书记”，也不叫他“何老师”或“何先生”，只叫他的名字“南丁”。让那么多人不称呼职务只叫名字，就可以揣测到南丁老师的为人。是的，他正派、善良、厚道，是一代知识分子风骨的传承者、践行者。谈到当年被打成右派，他没有一点怨言，反而说要感谢这段在农村的生活，为他的创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他所记住别人的全是长处和优点，全是智慧和才华，全是启迪和帮助；他被迫到农村改造，记住的却是大别山的青山绿水、亲切的乡音和朴实乡民的关爱。有一年，南丁老师到西峡开会，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农徒步七十里去看他，午饭也舍不得吃，又徒步七十里回家，这位老农就是他当年下放时的生产队队长。试想，如果南丁老师没有一定的人格魅力，人家会忍饥挨饿徒步去看他吗？答案不言而喻。1987年的一个秋天，南丁老师亲自到商丘农村看望残疾人作家黄培民，看到黄培民家的房子漏雨，回去后从文联拨款500元资助黄培民盖房子，至今在当地还被传为佳话。1993年的一个春日，那时南丁老师已经退下来了，骑着自行车提着蛋糕到医院给87岁的孙金伞老人过生日……现在河南作家这么团结，与南丁老师的影响有直接的关系。此为立德。

南丁老师是河南文坛的大树，是河南文坛的老榜样。南丁老师用他的大半生为我们“怎样做人，怎样写作”做出了一个榜样。从他身上我领悟到了什么叫文学，什么叫作家。在这次文学沙龙活动上，当在座的都发言完毕后，南丁老师微微一笑，轻声说道：“你们说的是谁？”这不是矫情！也不是作秀！南丁老师在简短回顾了自己的前半生后，他说，我只是干了我应该干的，换了其他人也会这样做。之后他又抛出了一个问题——“我是谁？”这个问题让在座的一愣一愣的，不知道他要表述什么，没想到，他吟诵起了张国荣的《我》：

我永远都爱这样的我，快乐是快乐的方式不止一种，最荣幸是谁都是造物者的光荣，不用闪躲，为我喜欢的生活而活，不用粉墨，就站在光明的角落。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天空海阔，要做最坚强的泡沫。我喜欢我，让蔷薇开出一种结果，孤独的沙漠里，一样盛放的赤裸裸……

此时此刻，南丁老师的可爱、潇洒、乐观、自信、幽默一下子都显现了出来。他的形象在我的眼前愈加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