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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雪里的甜食

董改正

下一场霜,山里红就冻着脸了,红了,面了,软和了。我拾柴火,不经意摘一个,甜,能在舌尖上打滚的甜。有一只刺猬窜出来,身上背着好几个,像一棵矮蓬蓬的山楂树。

松毛糖挂在松针上,霜一样,雪一样。踮脚去就,露出一大截腰身,冷咧,拽一枝,坐在石头上吃,可甜了。松毛糖不是蜜蜂酿的蜜,是一种虱子一样的昆虫吃松针的分泌物。

河滩上有地梨。地梨是一种三叶草的根茎,长得跟虫蛹相似,不到霜雪不甜。带个小铲子挖,挖出来就在水里摆两下,剥皮就吃,有点像乳汁,听说女人吃了奶孩子好。我下意识地按一下,生怕自己也长出乳房来。

荸荠也是在霜里甜起来的,脆而甜。要是洗净了,放在孔隙大一点的竹篮里,吊在门口的钩环上,北风来吹一下,雪意来窥一下,它竟然软和起来。那个脆生生的劲儿,尽化作了一腔柔情蜜意,柿饼一般,甜到了心里。山芋也可以这样,捡个一点儿不破皮的山芋,拿干爽透气的网兜儿兜着,悬在房梁下,两个月过后,也是柿饼一样软和鲜甜。我家前方是圩区,后方是山区,山芋可多,就像山芋藤子下在土里的蛋,可我没吃过柿饼一样的山芋——我老是站在凳子上,隔一天捏一次,它就烂了,坏了。

萝卜也是这样甜起来的。经霜后的萝卜,辛辣没了,尽是水津津的甜。上学路上拔一根,就在鞋面上蹭蹭,剥皮如花,也不顾冷了牙冻了胃,吃得嘴角滴水。在天津火车站,有老头挑着担子,里面摆着切片的心里美萝卜,外皮青,里面红,老头吟卖:“萝卜——赛梨——”有很多人买。老头见我看他,问:吃一片?我说好。他拿牙签扎一片递给我,果真赛梨。我买了一小杯,背着双肩背包,踩着雪,咯吱咯吱的,一边赶火车一边吃。

白菜经霜后,那点青气没了,就是不用猪油炒,也是甜丝丝的,并且菜帮子都是软和的。菠菜也是。我洗菠菜很认真,因为都是整棵拔起来的,它的根可甜,不舍得揪掉,那就得蹲在小溪里慢慢洗。在甜味稀罕的缺糖时代,红红的菠菜根是一种恩赐。有一类田鼠也吃菠菜根,不知道它们是怎么发现的。

很多年过去了,甜味已经不稀罕,甚至很多人都无糖化了。那些山野中北风里变甜的吃食,我一直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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