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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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花浅水边

任崇喜

与那片芦花邂逅,极其偶然。

清晨,浅雾,依旧出行。出城,转过几个不知名的村落,踏上一条黄土路,一路向北。

窄路的一边,在秋风中倒伏的野草,高高低低,参差不齐,在树枝、篱笆、铁丝上,攀附的扁豆、丝瓜、花瓜的藤蔓和叶子浅绿枯黄,纠缠不清,让人窥见深秋的萧索与败象。

窄路的另一边,是一条废弃的小河。水,浅浅的,菖蒲发黄,残荷静浮,占据了不小的水面,边缘是黏稠的绿色。这望不穿的秋水,我看不到沉静、清澈。

再往深处走,仿佛与世隔绝般,看不到乡村袅袅的炊烟,那是乡村的消息树,听不到鸟儿飞动的声音,听不到落叶的簌簌声,狗的叫声没有,鸡打鸣的声音没有,甚至,连一声细微的虫鸣,也没有。

这样莫名的静,让久居城市的心有些紧,生了转身回头的念想。

蓦然,便见到那片芦花。透过浅雾望,不是一片,而是连绵起来的一大片,白花花的。此时,太阳已经抵达对面杨树的半个身子,红晕一片,在浅雾里目光迷离。迷离的阳光下,那蓬松雪白的芦花,熠熠生辉,同时亮的是一颗心。

少见的是这清晨的芦花。夕阳下的芦花,不时可以见到。无论是散步慢行,或是在高速公路上疾驰,你不经意间就会发现,田野间,十余株芦花,并肩而依,随着风的律动轻舞。夕阳西沉,天边绛紫的无序流云,在地平线上簇拥着。夕阳余晖,展示出最后的绚丽,光芒四射。这时的芦花,是披着红纱的嫁娘,散发着动人的容光。

芦苇,生命力极强,只要有水,它轻舞姿曼的身影,便会出现。我更喜欢这个词:水之湄。有了水,便有了灵性的因子,有了诗意的成分。水之湄,水浅的地方,适宜芦苇生长。

从得到春的气息开始,芦苇破土发芽吐绿。它春天的嫩芽,挤挤挨挨,在春风春雨中,拔节向上。微风拂来,芦苇舒展青翠的叶子,摇曳雀跃,沙沙作响。芦苇青翠的身姿倒映于水,与云霞、水草、鱼虾一起组成活泼生动的画境。

夏日里,暴烈的阳光,一日日裹紧坚挺的芦苇。芦苇挺拔粗壮,苇叶宽大厚实。清亮如竹的苇秆,在风中苍翠摇曳,浩浩荡荡。

我曾为沙家浜夏日繁茂翠绿的芦苇荡所迷醉,一个芦苇荡接着一个芦苇荡,头顶的蓝天深邃无际,船下的绿水波光潋滟,莽莽苍苍,一条条迷踪样的水道,拓展着你无尽的想象。

秋风来,紫红色的缨子,轻扬如玉米须,在绿色的芦苇顶端,一浪一浪地摇曳着,时而轻柔妩媚,时而俏皮可爱,时而发癫痴狂。凉爽的风从河对岸吹过来,夹杂着芦苇、河草、水汽的清香。顽劣的幼童,将手指头粗的芦苇秸秆,截成一段段,可做成苇笛,将生活的底色吹亮。

“遍地叶落送晚秋,芦花一夜成白头。”芦花白头,是伴着霜悄悄出现的,就如谁说的那样:“轻得像对喧嚣的偷袭”。及至深秋,这轻舞的纯白,成了芦苇生命的最后一道亮色。莫说“夹岸复连沙,枝枝摇浪花。月明浑似雪,无处认渔家”,张一斋曾“忘却芦花丛里宿,起来误作雪天吟”。

此时,芦花低头荡漾,芦苇枯黄,苇叶青中泛黄,金子般的阳光,冷冷的风,组合成一幅流动的画……

看芦花,最好是在对岸,静静地看,如同《诗经》里那个痴情男子。

千年之前,也是这样的季节,白露晶亮,芦苇苍苍。那个痴情男子站在岸边,看芦花漫天飞舞;他隔着苇丛,更想看的是,心仪的人,有没有站在水之湄。

这样的爱情,与秋天芦花一样,可以入诗,可以入画。

芦花飞扬,感伤离别,相思悠长。“芦花千里霜月白,伤行色,来朝便是关山隔。”“西风又转芦花雪,故人犹隔关山月……夜夜卜灯花。几时郎到家。”飒飒西风里,那一支支芦花承载着多少浓情和爱恋。

“万水千山路,孤舟几月程。川原秋色静,芦苇晚风鸣”,喜欢推敲的贾岛,感受的是凄清唯美。

海子说:“芦花丛中村庄是一只白色的船。”此岸的芦苇,彼岸的蒹葭,那浮动的白色里,有绵绵不尽的乡愁。这芦花丛中的白色船,要载他驶向何方?

元代吴镇有一幅《芦花寒雁图》:湖中芦苇丛生,迎风轻荡;在芦苇丛中,泊着一只渔船,渔父举头遥望,天空中,两只大雁振翅南飞。画图上,有吴镇的草书自题诗:“点点青山照水光,飞飞寒雁背人忙。冲小浦,转横塘,芦花两岸一朝霜。”

最理解芦花心事的,或许是陆放翁:“最是平生会心事,芦花千顷月明中。”一身如雪的芦花,不理会清少纳言“没有什么看头”的轻蔑,不理会德富健次郎的独爱,在空旷高远的蓝天下,展示着恣意与自在,透出生命的蓬勃与绿意,以清雅飘逸的身影,写就大地的诗行。

“钓罢归来不系船,江村月落正堪眠。纵然一夜风吹去,只在芦花浅水边。”这个深秋的清晨,默默地站在水边,看着微风拂过,芦花轻轻摇曳,同时摇曳的,还有自由自在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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