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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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那是个怎样的场合,周遭多是我不认识的人,正好下班前我收到了新一期医学期刊,随手带在身边,懒得说话,我便坐在阳台沙发上翻看。梅从人群中挤出来,坐在我旁边打电话。也不是有意要偷听,只是她好像正在和人争辩糖尿病的什么问题,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抬头看她,她正挂了电话,气呼呼准备起身,见我看她,不好意思地冲我笑了笑,我也回了个笑容,解释道:“我搞医,听你提糖尿病……”话未说完,梅眼睛一亮,又坐了下来,急切地问我:“你是医生,你说,我能和糖尿病人结婚吗?”突兀的话让我不知怎么回答,生怕影响了她的决断。踌躇了一会儿,我才沉吟地说:“作为医生,我不歧视病人,我不认为糖尿病病人不能结婚,只要你爱他;但站在你的立场,你要有心理准备,如果血糖控制不好,会有并发症,会影响生活质量……”她打断我,说:“这些我查过,我知道,可我爱他,我宁愿用五十年的寂寞换五年的幸福,只要和他在一起。”

我暗自叹口气,她哪里知道什么叫照顾病人。决心易下,人生的漫漫长路难挨呀。毕竟才认识,很多话不好说,我给了她电话号码,叮嘱有什么事可以找我。我的电话,她从来没打过,我也很快忘掉了这件事。

算算该是10年后,我又见到梅,是当年聚会的朋友带她来的,说要咨询糖尿病家属的护理。预先已经打过招呼,说她大变样了。但一见面,我还是吃了一惊:她哪里像三十多的人,说五十也有人信,鬓角的头发花白,嘴角下垂,一副认命的表情,只是眼睛还流露出一丝当年的光。我瞬间想起来她说的那句话。

我还未开口,她先叹了口气:“我真傻,当年硬要嫁,只想在一起就是好的,我哪里想到糖尿病会遗传呢?他得病我照顾,天经地义,他怎么能把病传给我儿子呢?现在,我儿子连幼儿园都没得地方上,说怕出事担不起;我给儿子装了胰岛素泵,他嫌贵,又麻烦,天天抱怨我;儿子的什么事都不管,就我跟我妈忙前忙后;我家人也埋怨我当年不听家里的话,落个这后果。你说我这里外不是人,过的叫个啥日子?哎呀,真是悔啊!”

我听梅说得滔滔不绝,想她是许久没有诉说、没有人倾听吧。内心有些许不安,隐隐觉得当年我该更坚决地否定她的念头,又免责地想:萍水相逢人的话她也未必会听,大约依旧会走同样的路。

后来又在医院碰到她几次,每次她都拉着我,喋喋不休地抱怨,后悔当年的决定,我问她打算,她又一脸茫然。有时我有病人急着处理,她只管讲她的,不理会我的暗示。

慢慢地,我内心的不安消失了,成了一种厌恶烦躁。每次路过大厅,我都东张西望,悄无声地尽快溜过去,生怕又碰到她。

可怜之人

有一种病人是让医生很头大的,就是过度紧张、拼命上网查资料,把相似不相似的症状和疾病往身上套,偏偏这种人很多。最近我又遇到一位。

他姓谢,27岁,在门诊找我看病,说发作性心慌心跳快。一般体检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我劝他做个24小时动态心电图,他说观察观察再说,就走了。过了两个月,他又来门诊看病,还是心慌心跳。跟我说,在省人民医院住了两次院了,什么检查都做了,就诊断窦性心动过速,药也吃了,可问题没解决,他还是反复发作,而且自己感觉发作时摸不到脉搏。他要求医院给他做电生理检查,院方觉得没有必要,拒绝了;他怀疑他的心脏有停搏,医生没有抓住他发作的心电图变化—— 一听这么专业的术语就知道在网上查过。他要求再住院,只监测心电变化。

我哭笑不得,把省人民医院的检查资料都认真看了一遍,确实该做的检查都做了。但既然病人要求,还是收住了院,上了心电监测,每天回放24小时的记录。其实还好,监测了四天,只偶尔发作数分钟,发作时反复做心电图,抽血检查,都没有更异常的结果。他一直在吃药,应该是药物开始起作用了。

小谢也没再提心慌心跳的事,按说他症状该好转了,可今天出点汗:哎呀不是发心脏病了吧?明天摸不到脉:哎呀不是心脏停搏了吧?每天惊恐不绝,总怕有医生没发现的问题。

刚好有个机会,我们医院可以请北京安贞医院心脏病专家远程会诊,就提交了小谢的病例。一来也想多听取专家的意见;二来给他个结论,没事就放宽心,别杞人忧天。争取专家同意后,我们请小谢和我们一起到会诊直播室听取会诊意见。

专家的意见同我们的意见基本相同,也不建议小谢继续检查,只注意监测指标,坚持用药而已。

会诊结束,我把小谢的资料还给他,笑着说:“这下该放心了吧,听医生的话,坚持吃药,注意复查,没事。”

小谢竟没有露出很高兴的样子,谢过我就办理了出院手续。

当天晚上,我夜班,正在办公室,小谢进来了。他一屁股坐到我面前,激动地跟我说又发病了。我疑惑,问怎么回事。原来他睡觉,打了个大哈欠,头脑“嗡”了一下,按他的话说是:“当时没有知觉了。”他习惯性去拿脉,没摸到,认为心脏骤停了,就冲到医院来了。他说完,用手捂着脸,呜咽起来。

我看着他,又可怜,又好笑,气不打一处来。只想当头棒喝他:“为什么不听医生的话呢?有病咱好好看病,没病咱好好过日子,无端地把屎盆子往头上扣,有意思吗? 还心脏停搏呢,停跳你还能跑能跳?”

看他可怜兮兮地坐在那儿,又于心不忍:“我相信你的不适感是真实的,但你也应该相信医生的判断是准确的。医生不会轻易放过可疑的病症,也不会轻易做无谓的检查。”

他一声不响,站起来就走了,我以为我已经说服了他。不料走到门口,他说:“你们这种坏货医院,都是庸医,我才不要在你们这里看。我去安贞找专家。”气哼哼地离开了。

莫名地,我开始同情起安贞医院某位不认识的同行了。

老婆不是娘子

他是在开车的路上发病的。无端地感到胸闷、出汗、眼发黑,强忍着难受把车靠边停住,以为休息一会儿能好一点。车刚好停在我们医院急救车道上,门卫师傅敲他的车窗,要他把车移开,他已经一句话都不能说了,只摆摆手。到底是医院的门卫,看多了,有经验,当即拿轮椅把他送进了急诊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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