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逸兰

睡在音乐里，甜美，幸福。

女儿在闺房弹琴，而我，在卧室躺着，不愿醒来，或者说醒来，翻转，睡眼惺忪，依旧沉浸在似梦非梦的意境中。

女儿推门而入，娇滴滴的腔调：“妈咪，你还不起床啊？都几点了，听到我的琴声了吗？”我慵懒地伸出双手，摇头晃脑道：“适才音妙乐美，浓睡不消余韵……”

“怎么样，尝到甜头了吧？我是你人生中最得意的一部作品，你那时的辛苦没白费吧？”女儿一脸得意。

“用什么证明你是我人生中最得意的作品啊？”我一脸严肃，其实，内心一直荡漾着幸福的暖流。

“起码，妈咪在我的琴声中睡得特别安稳啦，就像小时候的我，只有在你的琴声中，才睡得香甜……这叫——这叫温暖的轮回，知道吗？”

我顿住，发呆，为这“温暖的轮回”。

时念初二的女儿正是我为之操心的懵懂少年，小学五年级考入中央音乐学院附小至今，孤身在京，聚少离多。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实在难以解读我的心境。不过女儿的琴艺确实在持续长进着，每次回家，我总是不知不觉陶醉在她的音乐里，尤其是午休时间（她没有午休习惯），音乐伴我入梦乡，有音乐的梦乡啊。

我回到了初为人母的时候，怀念那时的激动，那时的慈祥，那时的期待……哦!那时的一幕一幕，仿佛就在昨天！

自女儿“安营扎寨”我体内，我便开始了音乐之旅，母女连心，听别人唱当然不够，于是我时时抚摸着肚皮，唱着柔和的乐曲。十月怀胎，先生在省城学习，每一个夜晚，我和女儿都在空旷的操场上散步。我知道，腹中的女儿能听懂我的话，我轻轻地说着月宫童话，唱着《月之故乡》：天上一个月亮，水里一个月亮，天上的月亮在水里，水里的月亮在天上……每每此时，拳打脚踢的女儿总是安静地聆听。

一声啼哭，女儿来到人间。哭，是她的专利，饱也哭，饿也哭，高兴哭，难受哭，不分昼夜，一哭就是一两个小时。先生抱着她来回走着，晃动着，“噢，噢”地拍个不停，怎奈小家伙不领情，非要折腾月子里的妈妈。疲惫的我一手抱起她，一手打拍子，唱起悠扬柔美的摇篮曲: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蛐蛐儿，叫铮铮，好像那琴弦儿声啊。琴弦儿声啊调儿动听，摇篮轻摆动啊，娘的宝宝，闭上眼睛，睡了那个睡在梦中啊……终于，女儿不哭了。

女儿咿呀学语了，每天晚上吵着要在妈妈的摇篮曲声中睡着，因为上班，加上带孩子，我练琴的时间少得可怜，于是跟女儿商量，自己躺在床上听妈妈弹摇篮曲。慢慢地，女儿习惯在我的琴声中入眠，我弹的曲子也越来越多。有时看到女儿睡着了，我悄悄地停下，没想到女儿睁开惺忪的眼睛，问：“妈妈，还没弹完怎么就停了？”于是我继续动手，直到她进入深层睡眠状态。

女儿就是这样伴随着音乐走过童年。斗转星移，转眼间，女儿长高长大了，她也想用她的音乐温暖渐渐老去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