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 萍

喜欢肃杀冬日里的丛丛碧竹。没有似锦繁华，没有绮丽色彩，她们活在一片素净中，恣意、简单、干净、纯粹，天地因此澄澈而充满生机。

其实不止冬日，一年四季里，竹子何曾颓废过自己？旷野里，公园中，庭院内，竹影婆娑，清气荡漾，嫩绿、深绿、黄绿，周而复始，不改江山本色。独坐竹林，或读书或发呆，累了，以手枕头，头上翠叶密集如云，微风拂来，簌簌作响，勾人魂魄。

竹子是素朴的。古往今来，人们常借竹子表达自己清高拔俗的情趣。清代扬州八怪之一郑板桥以诗、书、画著称于世，一生画竹最多。他画的竹子气韵生动，形神兼备，“多不乱，少不疏，脱尽时熠，秀劲绝伦”，算是一绝。据记载，郑板桥当年任县令时，天遇大旱，他不顾一切，开仓赈灾，得罪了朝廷。罢官之时，他写诗表达心绪：“乌纱掷去不为官，囊橐萧萧两袖寒。写取一枝清瘦竹，秋风江上作渔竿。”气节让人动容。

竹虽普通，但早已与人们的生活密不可分。从战国到魏晋长达八百年的岁月中，人们用竹简写字、刻字、著书立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旧时，再清寒的人家，庭院内也会植几丛翠竹。唐代李白诗云：“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小小竹竿成了贫穷岁月里孩子们最亲密的玩伴。

竹叶可清心火。竹竿劈开，经火炙，两端滴出的竹汁便是一味良药。我小时候，感冒咳嗽，母亲先是熬些姜糖水，实在不行就买些鲜竹沥，喝下不久即痊愈。《本草纲目》记载：“竹沥气味甘、大寒、无毒。止烦闷，消渴，劳复。”近代药理实验也证明，竹沥在镇咳祛痰方面确有奇效。现在人们生活条件好了，生了病动辄打针输液，小题大做，匪夷所思。

周作人有本书叫《苦竹杂记》，是他50岁左右的文章，寓悲悯于简练淡远中，是了不起的性情之作。学生时代，受鲁迅影响，对周作人很是看不上眼。进入中年，渐渐读出周的好来。周作人的文章，字里行间，深深浅浅的情致中涌动着些许淡淡苦味，连书房的名字都命名为苦雨斋。虽然晚年不小心跌入人生漩涡，名气不如兄长鲁迅，但他的智慧矗立在那儿，足以让后人仰视。人生底色中，苦大抵是必不可少的一道滋味吧，能于苦涩中品尝出生活的甘甜，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一直以为竹子不会开花，后来听到一首歌：“竹子开花罗喂，咪咪躺在妈妈的怀里数星星，星星呀星星多美丽，明天的早餐在哪里……”才知道，原来竹子也会开花，只不过开花之时，竹子离死亡之日已不远矣。

有一款名茶竹叶青，有人以为竹叶制成，其实沾了竹叶的形色，与竹子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