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 比

有一天，当我急匆匆地走上深夜11点的天桥，地铁从天桥前方的轨道上哐当哐当地疾驰而去，而我的目光瞥到灯火辉煌的街道，我突然愣住了，我居然是第一次发现，这个城市的黑夜竟是如此的美。说起来，我来帝都已然三四年，但惭愧的是，我从来没有认真地打量过这座繁华的城市。

每天都似乎很忙，早晨起床，匆忙地刷牙、洗脸，草草地往嘴里塞点食物，便挤着人潮汹涌的地铁赶往公司。晚上下班，则像电脑程序一样，拖着疲惫身体匆忙地穿梭于同样奔忙的人流里，乘坐鱼罐头般的地铁赶回家，回到家，可能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忙！

我们走得太快，甚至不能够停下来，好好打量打量身边的世界。

我们耳朵里听着许巍的《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而依然就这么苟且地重复着单调的日子。

我们嘴巴里每天都念叨“世界那么大，我要去看看”，但实际上，却依旧蜷缩在城市的某一个角落，用大脑去环游世界。

我们为什么没过上“诗与远方”的生活呢？

大概是因为我们活得太现实，我们背负着买房、买车、娶妻生子的压力，不肯轻易放下，因此我们就得匆忙而务实地工作和生活。这种务实有错吗？并没错！

与老一辈相比，我们确实是活得缺乏诗意，也少了点淡泊名利的清高和纵情山水的雅趣。

这是我在看野夫的《身边的江湖》时不时会发出的感慨。

野夫，原名郑世平。他的一生是传奇的一生，光是看看他身上的标签就足够吓死人了，公务员、警察、出版商人、囚徒……他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当过惩恶扬善的警察，也当过与杀人犯、强奸犯共处一室的囚徒。因此，他的文字也是充满了浓烈的江湖气息，而他和他的友人，则像是纵情山水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江湖游侠。

江湖游侠其实也是诗人的一种吧，只不过诗人是用笔作诗，而游侠是用刀、剑、血。

游侠和诗人一样，浪漫、多情，四海为家，敢于与现实抗争。

这世上，敢情也唯有诗人和游侠，是真正勇于去追求“诗与远方”的人。但这种勇敢，却往往透着一股悲壮的气息。

读过很多金庸古龙的武侠小说，最喜欢的人物是令狐冲。

喜欢令狐冲，是喜欢他的桀骜不驯、豪迈潇洒、自由散漫，明明可以当高级公务员（武林盟主），却偏偏要退隐山林，做一介布衣。

真正的自由是什么？是可以选择生活，既可以选择当武林盟主，也可以选择退隐山林；既可以选择诗与远方，也可以选择远方的苟且。

如何才能拥有自由选择的权利呢？首先，得有钱！很多很多钱！

《身边的江湖》里，野夫说，他在大理租下了一个院子，养着狗，看着书，会着朋友，在深夜的云南，思考着人生，回忆着往事，写下了一行行文字。

无疑，野夫是过上了诗与远方的生活，但在此之前呢？他在北京，做过十多年的出版商，积累了大量的人脉和金钱。于他而言，人生的低谷经历过，辉煌也经历过。当厌弃了凡尘往事，便选择衣锦还乡，去诗与远方。他是有选择的权利的。

柴静说野夫“一半像警察，一半像土匪”，十分中肯。野夫的文字剑拔弩张，且又带着一股古风，而他描写的人物、故事，却都是与主流社会格格不入的。有开私宴但不收钱的厨师，有千金散尽还复来的商人，有宁折不弯的隐士，也有像他一样诗酒任平生的诗人……

我们羡慕野夫，也羡慕他身边那些“任性”的朋友，羡慕他们勇敢、无谓地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与时代、与世俗划清界限。我们羡慕却不能模仿他们，那样的与世俗抗争，太悲壮太惨烈了，只属于少数人。就像穷游是少数人的游戏，裸辞是少数人的游戏。

于我们大多数人而言，身边的风景尚且未必看尽，又何必去远方？川端康成说“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风景并不一定只有远方才有，当你放慢脚步，驻足观望，这座城市也有你所未曾看到过的美！

身边不一定只有苟且，身边也有诗；远方不一定就有诗的田野，远方也有苟且。当你无法换个地方看世界的时候，换个姿势看世界也未尝不可！

努力奋斗吧，为了有一天能有更硬的腰杆，更好的经济能力，更大勇气，去追寻诗与远方！

摘自《当代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