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 皓

读汪曾祺的《人间滋味》，“炒米是各地都有的。但是很多地方都做成了炒米糖。这是很便宜的食品。孩子买了，咯咯地嚼着。”感觉好亲切，爸妈忙碌的身影一下子撞入眼前。

进入腊月，母亲就开始张罗制作炒米糖了。她选用新鲜的糯米，淘洗干净后用温水浸泡上一天一夜，沥干水，倒在木甑子里，再将甑子放在土灶铁锅上，隔水蒸成饭，我们管它叫“甑子饭”。甑子饭非常疏松，米粒晶莹剔透，有些韧劲，具有原本的清香。这时，我那对新年企盼的心儿就开始雀跃起来。母亲将甑子饭在笸篮里摊开晒干，就成了“炒米干”，专门用来炒成炒米。炒米不是爆米机炸出来，是在自家大铁锅里炒的。父亲操铲，母亲烧火。先将细砂炒得滚烫，每次放半斤左右的炒米干，在锅里来回翻腾几下，等炒米干膨胀，噼里啪啦，香味渐浓时，将炒米连同砂子倒进筛子里，快速地将砂子筛回到锅里，再将炒米倒在笸篮里晾凉。父母炒的炒米颗颗饱满，米香四溢，比爆米机炸出来的炒米口感更酥，香味更足。

炒米糖做得好不好，掌握好熬糖稀的火候是关键。火候不够会粘牙，过火了又有苦味。所以，父母每次制作炒米糖，总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气呵成。他先把糖稀倒在锅中，加少许熟猪油和一些白糖，再撒点切碎的橘子皮。执着铁铲在锅里“呼啦呼啦”不停地绕着8字，一会儿提出铲子查看，当用铲子挑起来的糖稀丝用手一弹就断时，就让母亲改小火，他则倒入事先炒好的炒米和花生米，用力搅拌均匀，然后迅速起锅。饭桌上放一块长长的案板，案板上是磨得锋快的菜刀，案板旁是几个大大的搪瓷盘，上面都抹上菜油。父亲将炒好的糖坯摊在盘子里，用铲子压平，手上沾点油，用力将糖坯压紧压实，快速倒到案板上，趁热切片，咔嚓咔嚓，刀起刀落，动作迅疾。我急不可待地围着父母团团转，母亲顺手拿几片递给我，我伸手接过，塞了满口，脆香爽口，直甜到心坎里！待糖凉透了，母亲便将糖放到“炒米罐”，再倒些炒米捂着，里面盛满了我童年的欢欣愉悦和父母的美好愿望。

如今，自家做炒米糖的已经不多了，我跟母亲说过很多次，让她别累着了，想吃炒米糖，随时可以去超市买。可母亲说：“那可不一样，自家做的炒米糖，不仅酥脆香甜，更重要的是没有任何添加剂，吃起来安心。”所以，每年父母照例乐此不疲地做着炒米糖。

新年里，亲朋好友一起嚼着炒米糖，聊着对新一年的憧憬，温馨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