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索瓦丝·埃里捷

某个晴朗的夏日，我收到一张从苏格兰寄来的明信片。是一个我非常喜爱的人，皮耶特教授。信笺的开头如下：“偷得一周闲暇在苏格兰休假。”

皮耶特教授是著名的临床专家，深受患者爱戴。我也是他的一名患者，30年来有幸得到他的治疗。皮耶特教授只为患者和工作而活，我总是看到他处于几近精疲力竭的状态。如今，他竟在信笺上用了一个“偷”字。是皮耶特教授从一个他亏欠太多还报不尽的世界偷走了一点点喘息的时间，还是相反？

于是我开始这样给他回信：您每天都忽略了那些构成生活之盐的东西，却只是得到一种永远做得不够的负疚感。这样做又有何益？动笔写下几个主要思路之后，我很快陷入了深思，认真地自问，到底哪些东西在过去、在当下、在未来构成我自己生活中的盐？

活着，这一简单的事实里存在一种轻盈和美好，超越职业，超越强烈的情感，超越政治上及其他任何方面的承诺，我想谈的就是这个，我们每个人都被赐予的这一点点多出的部分——生活之盐：

我遗忘了那些止不住的大笑；通电话时随意的聊天；手写的信件；与家人或朋友聚餐；站在柜台前喝着啤酒、啜饮红葡萄酒和白葡萄酒；在艳阳下喝咖啡，在树荫下睡午觉，在海边吃牡蛎，在树上吃樱桃；为了逗笑故意拌嘴；凉爽秋夜的极乐之感；夜里醒来而其他人都已睡着；极力回想老歌的歌词，寻找熟悉的气息或味道；安安静静地读报、翻看相册、逗猫；打造梦想中的家，铺上一床漂亮的被子，漫不经心地抽烟、写日记、跳舞；懒散地躺在沙发上；漫步街道看橱窗、试穿鞋子、扮鬼脸模仿别人；探访一座陌生的城市；钓鱼、慢跑、玩法式滚球；反复思索一个问题；双手插在口袋里吹口哨；放空头脑，沉默独处的时光；在温暖的雨中奔跑，在幽暗中促膝长谈，还有落在颈间的吻，街上飘来的热腾腾的羊角面包的香味，会心的眼神交换，大自然中万籁俱寂的片刻……听孩童们玩耍时发出的声声欢呼，享用冰激凌或巧克力；知道对方喜欢你、注视你，并倾听你的时候，感觉自己动作敏捷矫健；睡懒觉；登上钓鱼船；观看手艺人做活儿；欣赏街头的人来人往；与经年未见的老友重逢，认认真真听人说话……

还有好多好多被我遗忘的东西。您呢？假如有一天某件东西将从您的生活中永远消失，您最怀念的会是什么呢？

摘自《生活之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