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版:文摘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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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得让人发愁的花

张晓风

我喜欢那些美得扎实厚重的花,像百合、荷花、木棉,但我也喜欢那些美得让人发愁的花,特别是开在春天的,花瓣儿飞薄飞薄,像桃花、杏花或波斯菊。

有种花,像夜来香,香得野蛮,的确是“花香欲破禅”的那种香法,含笑和白兰的香是荤的,茉莉是素的,素得可以及茶的。栀子花和木本株兰的香总是在日暖风和的时候才香得出来,所以也特别让人着急,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有了。

树上的花是小说,有枝有干地攀在交叉的结构上,俯下它漫天的华美,“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那里面有多层次、多角度的说不尽的故事。

草花是诗,由于矮,像是刚从土里蹦上来的,一种精粹的、鲜艳的、凝聚的、集中的美。散文是爬藤花,像九重萝、紫藤、茑萝,乃至牵牛花和丝瓜花,都有一种走到哪里就开到哪里的挥洒。爬藤花看起来漫不经心,等开完了整个季节之后回头一看,倒也没有一篇是没有章法的——无论是开在疏篱间的,泼洒在花架上的,或者不自惜地淌在坡地上的,乃至于调皮刁钻爬上老树,把枯木开得复活了似的……它们都各有其风格。

如果有什么花可以称之为舞台剧的,大概就是昙花了吧。它是一种彻底的时间艺术,在丝帷的开阖间即生而即死,它严格地遵守着古典戏剧的“三一律”,“一时”“一地”“一事”,使我感动的不是那一夕之间偶然白起来的花瓣,而是那几乎听得见的砰然有声的拆展的过程。

文学批评如果用花来比喻,可以像仙人掌花,高大吓人,刺多花少,却大剌剌地像一声轰雷似的拔地而起。还有些花,是只在中国语文里出现,而在教科书里却不称其为花,像雪花、浪花。

我所梦想的花,是那种可以猛悍得在春天早晨把你大声喊醒的栀子,或是走过郊野时闹得人招架不住的油菜花!

摘自《广州日报》

家之脉

陈忠实

父亲的文化意识才是我们家里最可称道的东西。

1950年春节过后的一天晚上,父亲把一支毛笔和一沓黄色仿纸交到我手里:“你明日早起去上学。”又说:“你跟你哥伙用一只砚台。”

我们家木楼上有一只破旧的大木箱,乱扔着一堆书。我看着那些发黄的纸和一行行栗子大的字问父亲:“是你读过的书吗?”父亲说是他读过的,随之加重语气解释说:“那是你爷爷用毛笔抄写的。”我大为惊讶,原以为是石印的,毛笔字怎么会写到和我的课本上的字一样规矩呢?父亲说:“你爷爷是先生,当先生先得写好字,字是人的门脸。”在我出生之前已谢世的爷爷会写一手好字,我最初的崇拜产生了。

父亲的毛笔字显然比不得爷爷,然而父亲会写字。大年三十的后晌,村人夹着一卷红纸走进院来,父亲磨墨、裁纸,为乡亲写好一副副新春对联。我瞅着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村人围观 父亲舞笔弄墨的情景,隐隐感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自豪。

多年以后,我从城市躲回祖居的老屋,在准备和写作《白鹿原》的六年时间里,每到春节前一天后晌,为村人继续写迎春对联。每当造房上大梁或办婚丧大事,村人就来找我写对联。这当儿我就想起父亲写春联的情景,也想到爷爷手抄给父亲的那一厚册课本。

我的儿女都读过大学,学历比我高,更比我的父亲和爷爷高。然而儿女唯一不及父辈和爷辈的便是写字,他们一律提不起毛笔来。村人再不会夹着红纸走进我家屋院了。

父亲是一位地道的农民,比村子里的农民多了会写字会打算盘的本事,在下雨天不能下地劳作的空闲里,躺在祖屋的炕上读古典小说和秦腔戏本。他注重孩子念书学文化,他卖粮卖树卖柴,供给我和哥哥读中学,至今依然在家乡传为佳话。

我供给三个孩子上学的过程虽然也颇不轻松,然而比父亲当年的艰难却相去甚远。从做私塾先生的爷爷到我的孙儿这五代人中,父亲是最艰难的。他的耐劳他的勤俭他的耿直和左邻右舍的村人并无多大差别,他的文化意识才是我们家里最可称道的东西。

这才是我们家几代人传承不断的脉。

摘自《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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